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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到家,郁綿全程沒敢去看裴松溪。
那會她問出那麼大膽的問題,只聽見裴松溪輕輕笑了一聲,而後只輕輕拍了拍她頭髮,跟她說先回家。
她別過頭,耳廓紅紅的。
……哎,裴姨會不會覺得她太那什麼了吧?
郁綿小小的猶豫了會,可是等到了晚上,還是果斷的抱著枕頭去敲門了:「裴姨?」
裴松溪出來開門,她穿著祖母綠的真絲睡裙,看見郁綿穿著藍白色的弔帶裙,眼光輕輕轉向一邊,有些無奈的笑:「綿綿……」
她終究還是往後退了一步,讓她進來。
床邊放著一本史記,她正在看書。
郁綿沖她笑了下:「你看書好了,我有幾張設計圖要看。」
裴松溪輕輕嗯了一聲,掀開被子,挪到了床里,給她讓出了位置。
郁綿趴在她床頭,指尖在平板上輕輕滑動著,一張一張圖紙看過去,偶爾做幾頁筆記。她很少發出聲音,只有一雙潔白的腳在半空中輕輕晃動著,全然自在的姿態。
房間里非常安靜,彼此的呼吸聲淡淡的交織在一起。
像極了無數個過往的夜晚,平和安寧。
裴松溪在看書的間隙,偶爾抬起頭看她……卻又不得不挪開目光。
綿綿她知不知道,腿這麼翹起來的時候,睡裙會褪落下去,然後露出……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側過身往床里沿坐了坐,將思緒止住了。
可是郁綿聽到她小小的動靜,回過頭問她:「裴姨?我是不是擠到你了?」
裴松溪搖頭:「沒有,你忙你的。」
郁綿點點頭,卻把平板放下了,她直起身,膝蓋跪在床上,小貓似的往前爬了兩步,動作中是純真的可愛:「我不忙了,好晚了,我們睡覺吧。」
裴松溪有些猶豫的點下頭:「那你回去吧,晚安。」
郁綿卻靠過來,飛快的在她唇瓣上啄吻一下:「說好的吃……吃橙子呢?」
裴松溪摸了下她發頂:「……嗯,甜食不能吃太多,過兩天……過兩天。」
郁綿凝視著她,嘴唇輕輕抿了下。
為什麼她對裴姨,就這麼沒有吸引力的嗎?
是因為……其實她沒有那麼喜歡她嗎?
裴松溪看到她神情,知道她可能誤會了些什麼,指尖微微蜷縮一下,終究還是攬住她,在她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好了……綿綿,別想多了。現在一切還早。戀愛……應該是循序漸進的,比如先牽手,再去電影院看電影,聊天,擁抱……」
郁綿低聲打斷她,聲音悶悶的:「可是……可是我們已經親過了。你說的那些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早就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裴松溪也愣了下。
是這樣的,她們與別的戀人是不一樣的,所以天然的更親近。
過了幾秒,她低下頭,唇瓣在郁綿唇瓣上輕輕觸過,而後稍稍拉開一點距離,鼻尖抵著鼻尖,她輕聲說:「好,親親,親一下就好了……」
可是空氣中似乎有某種無形的引力,誘惑著她再次親了下去。
年輕女孩的嘴唇,溫暖柔軟似棉花糖般的觸感,只要一觸碰到,就似有蜜糖在唇齒間輕輕綻開……每次她觸碰到一處,她都能感受的到郁綿熱情的回應,似是有無窮旋渦,勾著她往裡墜落。
尤其是郁綿在她親上來的那一瞬,就主動的勾住了她的脖頸。
喉間逸出一點低低的感嘆,裴松溪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綿綿對她而說是多麼純真的誘惑,令她無法自抑的心動。
她以前從不知道,接吻……就只是接吻,就能讓人的心持久顫慄著,連呼吸和心跳都亂了。
從第一次,到現在……每次的親吻都是這麼溫柔綿長,時間總是超過她用理智設定的時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松溪稍稍偏過頭,下巴在女孩的鬢髮里,輕輕調整著呼吸。
郁綿被她親的眼眸里含了霧氣般的濕漉,嘴唇也水光瀲灧的,這麼點到即止的觸碰……似是已經不能安撫她了。
可是裴松溪只吻了吻她的鬢髮,聲音繾綣溫柔:「還太早了……綿綿,我們不能……你家人要先知道。我不能對你不負責。」
裴家這邊,她其實從來都沒有視作顧慮,只是郁綿的家人……她想想就會覺得有些頭疼。畢竟郁老先生是放心把綿綿交給她照顧的,可是現在……現在她們躺在床上,她就是這麼照顧她的。
郁綿靠著她肩頭,臉頰埋在她溫軟的頸窩裡,聲音悶悶的傳來:「那我明天就打電話給爺爺。」
裴松溪無奈的笑了下:「綿綿!」
靠在她懷裡的人沒說話,直到數秒后,有一點很弱的痛感從鎖骨上傳來,隨後又是溫熱的觸感……她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的,意識到郁綿先咬了她一口,而後又嘟起嘴唇,親了兩下。
郁綿才低低的笑出來,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她:「疼嗎?」
裴松溪輕輕點了下頭:「嗯,疼。」
郁綿啊了一聲:「對不起!我只是鬧著玩的,我給你吹吹。」
她說完就低下頭,溫溫軟軟的氣息拂過來,夾著一點少女般的甜香,酥酥痒痒。
裴松溪一把按住她:「我開玩笑的……」
她知道今晚是沒辦法讓她走了,於是伸手把檯燈關了:「睡覺吧。」
郁綿歡快的應了一聲好,躺下來之後卻親昵的環住她,靠在她懷裡,抬起頭親了親她下巴:「晚安。」
可是說了晚安,似乎又沒能真的進入夢鄉。
她們裹在一床薄薄的空調被裡,大概是空調的溫度太低了,郁綿有點冷,緊緊靠著她,纖細的手臂抱著她,輕聲說著話。
「知意說,她跟梁知行今年年底要結婚了,裴姨,你說我送他們什麼新婚禮物好呢?」
「我回來的時候,同門都在開我的玩笑,說我是趕回來結婚的。」
「我們回來之前,其實還是有個項目沒做完的,就那個流浪漢居住項目,希望他們都有地方住……」
她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像是進入夢境之前的呢喃細語,而她身邊的人只輕輕嗯了一聲,掌心撫著她後背,舒適輕緩的節奏。
直到女孩的呼吸聲變得清甜綿長,裴松溪才在漆黑的房間里輕輕舒了一口氣,在她眉心落下淺淺一吻:「晚安,綿綿。」 -
郁聞青一知道郁綿要回來的消息,高興壞了。
這幾年來,沒良心的小東西在國外讀書,忙的要死,每次都是他去看她,她連過年也都在外面。可是畢竟郁綿從小不在他身邊長大,他也不好太強硬的干預什麼,只是打電話問過裴松溪幾次,得到的回復都是淡淡的,說她不會幹預郁綿的選擇。
郁聞青也猜測兩人可能是鬧了矛盾,這次一看見裴松溪,也算放心了。
他親近熱情的跟她找招呼:「小裴,你來的正好,給我好好管教管教這沒良心的,成天在外面亂逛,連家都不知道回了。」
裴松溪聽到管教兩個字,神色有些許不自在,頓了一會才說:「綿綿很乖的。」
她手上還提著數份禮盒,隱隱有了一種見家長的意思。
郁聞青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他心疼孫女還來不及,哪裡捨得狠下心去管教,只拉著郁綿的手左看右看:「爺爺算算,我上次去看你,都有四個月了吧。你也真是偏心,一回來就先去看你裴姨,就是比較喜歡她多一點。」
郁綿明明知道他沒那個意思,臉頰卻一紅:「爺爺……」
郁聞青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爺爺開玩笑的,你奶奶和姑姑出去了,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到家,你們先休息一會。」
郁綿點點頭,幾次想開口說話,卻又被他打斷。
老先生問她學習和生活上的事情,之後話鋒一轉,就談及她的年齡:「現在二十一了,對吧,爺爺記得,你沒有男朋友的?」
郁綿一怔:「什麼?男朋友,我沒有。」
郁聞青一樂:「沒有就好!爺爺給你物色了幾個合適的人選,照片都要來了,給你看……算了算了,小裴先來看看,你幫小綿掌掌眼。」
裴松溪愣了一瞬,秀致的眉梢慢慢攏了起來。
她想拒絕,卻又耐不住老先生的熱情要求,目光落到他遞來的一沓照片上,無奈的翻完了,語氣很淡的評價:「都不怎麼樣。」
郁聞青有點意外,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她這麼嚴苛的說話:「不是啊,這裡面有的小夥子條件很不錯的,你看看,你再看看。」
那照片上卻像有什麼可恨的東西似的,裴松溪嘴唇緊緊抿成直線,不肯再評價了。
郁綿先忍不下去了,輕聲打斷他們:「爺爺,我不喜歡男人。」
郁聞青怔了幾秒:「你不喜歡男人的意思是,你喜歡女人?就跟電視上放的那樣,叫什麼…同性結婚?」
「對。」
「那不行!」
郁聞青激動的一下子站起來,在客廳里來來回回踱了幾圈步:「你說你怎麼能……」
可他踱了一會,又想通了:「算了算了,你喜歡女人也行,我這邊有合適的人選。我有個老兄弟,他家的小丫頭啊,長得那叫一個水靈漂亮,我給他打電話,照片發給你看看。」
郁綿有些哭笑不得:「爺爺!您能不能現在別操心這件事了?」
郁老先生動作一頓,他無奈的跟她對視了一會,最後點點頭:「好吧。」
這頓晚飯也吃的不是滋味。
飯桌上,郁聞青跟裴松溪聊天,基本上說的都是郁綿的事情,一會怪她到處亂跑不安全,一會說她心不定,在哪都扎不了根,最後得出的結論還是那個——要給她安排個對象,最好早點扯證那種。
裴松溪沉默的聽著,不做任何回應,只是唇瓣微微抿著,神情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冷淡。
老先生情緒高漲,沒注意到這些細節,等跟她說完了,又繼續跟郁綿推銷他那老朋友家水靈的小孫女,說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漂亮,到最後郁綿實在是聽不下去,拉著裴松溪落荒而逃。
等上了樓,耳邊總算暫時尋得了清凈。
郁綿去拉了拉裴松溪的手:「裴姨,你生氣了嗎?」
裴松溪抿了下唇,對她笑了笑,聲音是控制的很好的溫和:「沒有。」
郁綿愣了下,原來沒生氣啊……那剛才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難道僅僅是覺得爺爺今晚有些聒噪嗎?
她剛想說什麼,手機在口袋裡震了震,一連彈出好幾條新消息,她猜可能是郁聞青給她發的。
郁綿點開手機看了下,很無奈的笑出來,把照片點開,手機遞到裴松溪面前:「爺爺還真的給我發了……真的是,勸不動。」
照片里是個年輕高挑的女孩,看起來年齡跟郁綿差不多,的確有著這個年紀天然的水靈乾淨,面相也很溫和,五官明媚,不得不承認,是個好看的姑娘。
消息還一條一條的彈出來:
「怎麼樣?」
「好看吧?」
「喜歡嗎?」
郁綿想回復他,好看,但不喜歡。
只是好看這兩個字剛剛打出來,她的手機就被奪走了。
郁綿抬起頭,還沒說什麼,下一瞬就有陰影覆下來,將她未完的話咽了進去:「……唔,裴姨……」
裴松溪把她抵在走廊的牆上親吻。
她比她稍高一些,有著身高優勢帶來的自然壓迫感。唇舌在她唇腔里一寸一寸碾壓而過,這一次不是淺嘗輒止的,像是在給自己的專屬王國打上印記一般。
溫柔的逡巡,強勢的親吻。
只在調整氣息的間隙,她輕聲問郁綿:「很好看嗎?」
郁綿眨了眨眼睛,眼眸亮亮的看著她:「……唔,好看,但是好看的人那麼多,我喜歡的人只能是一個人。」
裴松溪輕輕舒了一口氣,在她唇瓣上啄吻片刻,終於找回理智,意識到這裡不是可以親近的地方,是她不該……
只是在她鬆開手的前一刻,走廊上卻傳來一道莫名發澀的蒼老聲音,伴隨著某個砸過來的不明物體:「你欺負我孫女……我、我一拖鞋砸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