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傍晚,裴松溪帶著郁綿出去散步。

  金黃色的銀杏葉墜落一地,踩起來吱呀作響。

  郁綿牽著她的手,走走停停,偶爾撿起一枚金色的小扇子,捧到眼前仔細的看,對萬物都有無盡的好奇心。

  裴松溪平日很少出來,陪著她卻沒覺得無聊,兩個人走到附近的小公園,樹榦上有松鼠跳過,郁綿驚呼一聲:「是松鼠!」

  「對呀,它每天都在這裡。」

  接話的是個綁著高高的馬尾辮,臉頰有些嬰兒肥的小姑娘:「我以前都沒見過你,你是新搬來的嗎,你叫什麼名字呀?」

  郁綿仰起頭,看了看裴松溪,在徵詢她的意見。

  裴松溪唇角牽起,握了握她的手,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是無聲鼓勵,讓她認識新朋友。

  郁綿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笑眼彎彎:「我叫郁綿,你呢?」

  「小妍?你在哪呢?」

  一對夫婦沿著公園的小路走過來:「叫你不要跑這麼快了。」

  許小妍沒理父母,只一把握住郁綿的手:「你聽到啦,我叫許小妍。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小松樹的窩?」

  郁綿睜大了眼睛:「啊,真的嗎?」

  「當然啦!快走!」

  郁綿回頭看了看裴松溪,目光中滿是雀躍和渴望,裴松溪朝她點頭:「去玩吧。我在這裡等你。」

  郁綿點點頭,跟著新認識的小夥伴手拉手,往前蹦蹦跳跳,可每走幾步,就要回頭,看看她是否還在原地。

  裴松溪一怔。

  那瞬間,感覺心尖最柔軟的地方被一根針刺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澀意蔓延……魏意來接綿綿走那天,她記得她沒有回頭看過一眼。可現在……她每走一步,都要看看她。

  她是怕再被丟下。

  裴松溪在半空中揮揮手,又在身後的長凳上坐下,示意她會在這裡等她回來。

  那對年輕夫婦也坐下來,男主人叫許楊,也是一家公司的高管,裴松溪跟他有過一面之緣,兩個人打了個招呼,不冷不淡的問好。

  許太太看起來年記不太,人倒熱情:「裴小姐,你家的小孩好可愛,是你……妹妹啊?」

  裴松溪矜斂的搖頭:「……不是。」

  「哦,那是朋友的孩子啊?你這麼年輕,還有耐心陪小孩玩。」

  「……不是。是家人。」

  許太太一怔,沒問了:「那挺好,以後小妍有朋友了。對啦,你們家小孩在哪裡上學啊?小妍剛從美國回來,到現在我們還沒給她選好學校。」

  裴松溪有點愣住……感覺這話題的方向有點不太對,她像是提前進入了為孩子操心的狀態:「還沒定,附近的一小聯繫了,還沒過去。」

  「哎,我們想選的也是一小!這樣更好,以後她們上下學也有個伴啦。」

  許太太是個明媚熱情的人,眼睛圓潤柔和,心性純善,絲毫沒在意她的冷淡,笑語盈盈的說個不停。

  裴松溪低低的嗯了一聲。

  她一向最不知道怎麼接受別人釋放的善意,也不知道如何跟這種單純熱情的人相處,於是選擇了沉默。

  不過很快,郁綿就回來了。

  還是哭著跑回來的。

  裴松溪眉心一攏,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接住撲過來的小孩,有些緊張的捧起她的臉:「綿綿,怎麼了?」

  她似乎從沒見她哭過,在裴家無人照管,像根野草的時候沒哭,被魏意送走的時候沒哭,被欺負的人也沒哭,現在是怎麼了!

  許太太也急了,忙問許小妍:「你們幹嘛了?不是打架了吧?」

  許小妍眨了眨眼睛:「沒有啊,我們在說話,她突然就哭了。」

  郁綿擦著眼淚,過了半天才說:「裴姨……我頭髮是不是很少?」

  裴松溪:「……啊?」

  許小妍恍然大悟:「哦……因為這個啊。姐姐,我告訴你,是因為我說她頭髮少,她就傷心啦。」

  裴松溪蹲下來,指尖點去她的眼淚:「頭髮少,就怎麼啦?」

  郁綿怔怔的:「頭髮少,醜醜的。是不是要被送到山上當尼姑?」

  裴松溪忍不住笑了出來:「綿綿!」

  她摸了摸她頭髮,把她抱了起來,有些無奈又好笑——大概是因為郁綿平日里太過懂事,總叫她忘記了她還是個六歲的小姑娘。

  「好了,我們回家了好不好?跟你的朋友說再見。」

  郁綿有點難為情的點點頭:「小妍……我先走啦。」

  許小妍從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給她:「別生我氣啦!給你吃糖!明天再來找你玩呀。」

  郁綿鼓著臉頰,說話時有點哭過的奶音:「嗯。不生氣。明天見。」

  回去一路,她趴在裴松溪肩頭上沒說話。到了家,裴松溪把她放下來,看她鼓鼓的小臉,忍不住逗她,輕輕戳了戳:「怎麼了?還在怕當尼姑啊?」

  郁綿蹙著細眉,用力點頭:「嗯!」

  「不會當尼姑的……再說了,你的頭髮不少的。」

  郁綿還是可憐巴巴的看著:「裴姨,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裴松溪試圖安撫她,卻對上她極為固執的眼神,後來不得不無奈投降:「那……那我先想想辦法。」

  其實這實在是難為她,她哪裡有辦法,這種問題交給魏意去辦也很奇怪,於是她只有上網去查,又專門打電話回老宅,問了問張阿姨,最後得出一些可行的辦法:要多吃黑豆、芝麻;小孩的頭髮多剪剪會長得更快;洗頭之前要先梳開……

  這些奇奇怪怪的知識……增加了。

  裴松溪摸了摸郁綿頭髮:「明天開始,每天喝芝麻糊可以嗎?」

  郁綿點點頭,也笑了:「可以呀……不過其實頭髮少點不會被帶走,能留在這裡,我就沒那麼怕啦。」

  裴松溪打趣她:「留在我身邊,也做一輩子的尼姑嗎?」

  她只是玩笑話,郁綿卻認真的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啦!」

  留在裴姨身邊一輩子啊,那做尼姑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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