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外頭刺耳的剎車聲盤桓耳際，車內一時間安靜地像是不容於世的存在。

  顧煜唐的手機提示音打破了凝滯般的空氣，不急不緩地拿出手機，瀏覽的間隙不滿道：「拿葯也需要時間，不知道你問這個什麼意思？」

  「沒什麼，您別介意。」

  顧煜堂慵懶道:「嗯。」

  他粗略的看了一眼蘇北給他發來的簡訊。

  大體不過就是在解釋他怎麼被張年中逼問，迫不得已把顧煜唐問他要資料的前因後果都交代了。

  無所謂，反正蘇北也不知道柳白的存在。

  以後再被問起，大不了就以『自殺案有疑點』矇混過去也可以。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不過一秒，空白對話框又多了八個字。

  張隊還不太信任你。

  顧煜唐感覺的出來，今天不論是見面還是問話，都不是只有他們兩個。

  他在警隊待了四年，從一開始就是張年中帶的他。兩人互相都沒什麼好印象，可能是因為太像，本來就自我厭惡的人又多了一面鏡子，誰會喜歡的上來。

  他還記得張年中的大無畏思想，張年中在任何任務里，只要有危險，他一定會站在首位。

  所有人都敬仰他欣賞他，只有顧煜唐看得出來，他的眼睛里，沒有希望。

  他跟他一樣，沒有光可以追尋，捉不到未來，為國而生，最終的歸所只是在某個無休止的任務中獲得長眠。

  向死而生，僅此而已。

  張年中參加任務，舍少保多是常態，他會尋求最大可能去保更多的人，而不會因為那一兩個人去犧牲多數警察。

  柳家不好對付，底子深厚到可以在一片區域里管事，肆無忌憚的栽贓嫁禍都可能沒人敢管。

  很顯然，如果他知道柳白的存在，她必定是他捨棄的那個，她對他而言，只可能是籌碼。

  刪除聊天記錄，屏幕的光亮映在顧煜唐的臉上，順著睫毛投下的一片陰影動了動。

  這一次，柳白和別人，他都要保。

  感受到車子緩緩停下，黃燈熠熠轉變成紅色，單手靠著車門，轉頭看向窗外。

  樹葉已經開始泛紅，偶爾一兩片掙扎著落下。人不多，零星影子映在地上，牆上。他看到一家首飾店，明晃晃的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小姑娘好像都喜歡這些東西？二十秒里已經看到好多學生裝的女生來往這家店。

  柳白戴的話，該是好看的。

  大概穿過這條街，沿著單行路一直走，那裡的盡頭，有一片海。不知道小姑娘，整天悶在家裡，想不想出來看海。

  有那麼一瞬間，顧煜唐，甚至想到了未來的她。

  未來的她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悶悶的，未來的她大概還是這樣治癒他人，未來的她說不定會再發育一點，未來……

  他自嘲的笑了笑，思緒回籠，他連自己的未來都摸不到，什麼時候管起別人了。

  回柳宅的時間還是慢了點，一路上都在堵車等紅燈。顧煜唐到宅子的時候，已經快到兩點了。

  等他回房間放好醫藥箱準備出去隨便應付一點填填肚子的時候，驚奇的發現柳白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餐廳。

  那個不怎麼喜歡出卧室，偶爾胡鬧撒嬌說吃飯也想在自己房間解決的小白。

  他走到餐廳看到小姑娘正與麵包機周旋，她蹙著眉心，嘟著小嘴，專心鑽研著麵包機的各個按鈕和功能。

  她好像每次專註於某件事情的時候都會蹙眉頭。

  很奇怪的表現，也，莫名可愛。

  他就這樣耐心的站在她身後等她慢慢看完，沒有不耐煩，甚至怕嚇到她，又慢慢後退了一步。

  不過柳白還是理所應當地被嚇到了，她瞪大眼睛，抬著頭，沖著人尷尬的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你回來了啊。」

  「回來了。怎麼在這兒？沒吃飽？」顧煜唐一隻手插在口袋裡，攥著他買來的項鏈，突然間不知道要怎麼給她了。

  理所應當理直氣壯？好像不該這樣。

  「……吃飽了的，就是……」

  「想著你可能還沒吃午飯，我們中午留的飯不多，怕你回來了會餓，而已」柳白話說的有點快，有點碎。

  等她局促完，顧煜唐笑著對她揉了揉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不自覺得去揉亂她的頭髮。

  她也習慣了被他毫不憐惜的把她頭髮弄糟。

  不知道是誰，把窗帘打開了，他是第一次見到陽光下的她，臉色過分蒼白，黑瞳卻充滿生機，閃到了心坎去。

  恍惚中，他看到他拿過她手裡的說明書，只要她簡單的熱熱粥，壓著嗓子的對她說：「給你帶了小玩意。」

  理所當然的。

  理直氣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