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別太污》第065章:阿汪?汪汪?
趙騁把肩上的柴緩緩的放下,目光銳利,面容冷酷的看向黑豹躬身站立的方向。
黑豹額頭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了。
他剛才心裡的念頭,可是大逆不道,有損皇上英明形象的。
對於一個臣子來說,那是罪該萬死的。
黑豹「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屬下該死,請皇上責罰!」
趙騁一皺眉,冷冷的掃了黑豹一眼,看向了黑豹的後方。
黑豹的身後,白鷹的身影飛掠而來。
「京城有什麼動靜?」趙騁冷聲問道。
「啟稟皇上,屬下剛剛接到消息,您的屍體……不,是那具穿著您的衣服的屍體被運送回去后,在朝中大臣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白鷹躬身答道。
黑豹驀然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原來剛才皇上停下來,是因為知道白鷹來了,不是知道了他大不敬的想法。
黑豹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再次一激靈,剛剛鬆了的那口氣,再次提了起來。
因為,這樣一來,他剛才跪下請罪,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嗎?
一時間,黑豹悲催的不要不要的。
趙騁聽了白鷹的話,冷厲的目光中閃著不屑的光,「想必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公布朕的死訊,然後另立新君吧?」
趙騁的語氣森冷,帶著淡淡的譏諷。
「皇上英明。」白鷹立刻道:「朝中現在分成了幾派,有的大呼要讓皇上早日入土為安,有的口口聲聲國不可一日無君,有的想要秘不發喪,徹查此事,還有的持觀望態度,左右漂浮不定,總之,朝堂上現在是吵成了一團。」
趙騁聽罷,微眯著眼睛,沒有說話。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碎成點點滴滴的金光,落在趙騁英挺俊朗的面容上,讓他的神色看起來忽明忽暗,莫測不定。
有一種肅然壓抑的氣氛,在樹林中緩緩的流淌。
良久,趙騁才又低聲問道:「太后如何了?」
「太後娘娘乍聞皇上的死訊,立刻暈死了過去。」白鷹看著腳下的黃土,目不斜視的道。
心裡,為太后拘一把同情淚。
白鷹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把假死的事兒告訴護國公好大長公主,卻不告訴自己的母親?
趙騁聽了白鷹的話,微斂了眼帘,看著路邊一顆百葉草。
一陣急風刮過,那株百葉草瞬間彎伏入地,隨即就又趁著風歇之勢立起了身姿,然後起起伏伏,隨風而動。
趙騁放在身側的拳頭,默默的攥了起來。
白鷹遲疑了一下,又道:「澤親王則大喊不可能,不相信皇上已故,所以帶人衝出京城,揚言尋遍大燕,也要找到皇上。」
「胡鬧!」趙騁眉頭一皺,冷斥了一聲。
白鷹心裡一凜,立刻道:「不過,澤親王一出京城,就被護國公給追了回去,然後被大長公主訓斥了一頓,就乖乖的進宮,到太后床前侍疾去了。」
趙騁低低「嗯」了一聲,鬆開了手掌。
白鷹偷偷抬了一下頭,看了趙騁一眼,欲言又止。
「說!」趙騁冷聲低喝。
「是,皇上!」白鷹立刻如同背書似的快速道:「屬下接到消息,慶國公府的靈郡主聽聞了皇上的死訊,悲痛欲絕,聲稱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和皇上即便生不能同床,死亦要同穴,執意要給皇上殉葬,幾日來尋死十八次,撞牆、上吊、投湖、跳井等等,十八般死法都試驗了一遍。」
白鷹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串話,終於停下來喘了一口氣。
不過,他沒敢抬頭看看自家皇上的表情。
白鷹說完了,彷彿卸下了一個包袱。
郡主痴戀皇上多年,最後終於如願以償,被御封為皇后,這眼看就要成親進宮了,結果卻等到了一具屍體。
這也難怪這樣一個花季少女承受不住打擊,想要一死了之了。
白鷹心中滿是感慨。
「輕靈她現在如何了?」趙騁低聲問道。
語氣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白鷹躬身道:「回皇上,因為慶國公派了大批的丫頭僕婦日夜守著郡主,郡主見尋死不成,就改為絕食了。」
白鷹說到這兒,頓了一下,語氣有些低沉,「京城發消息時,郡主已經三日滴水未進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舅舅一向最是疼愛輕靈,相信他一定能勸說輕靈不要輕生的。」趙騁低聲說道。
不知道是說給白鷹和黑豹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白鷹想了想,終歸沒有忍住,試探的問道:「皇上,郡主不過是一個姑娘家,冰雪聰明,性情爽直,皇上即便把實情告訴她,也應該……」
白鷹話沒有說完,就被趙騁一個凌厲的眼神打斷了。
白鷹一哆嗦,「撲通!」跪了下去,再也不敢多言。
黑豹此時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背景了,唯恐引起趙騁的注意,讓趙騁想起剛才的事兒。
如今,看到白鷹也跪在了他的旁邊,黑豹覺得身上的壓力小了點兒。
畢竟,天塌下來,多了一個人頂著了。
趙騁沒有理會兩個屬下,只是遙望遠方。
目光深邃,神情冷峻,目光透過遠處的蒼松翠柏,彷彿看到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
「這樣,未嘗不好。」趙騁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隨即,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其實,這個天下,少了誰都是一樣的,就像是朕,這麼多年沒有親政,這大燕不一樣蒸蒸日上、天下太平嗎?呵呵……」
說完,低低一笑,擔起地上的柴,向村子里走去。
黑豹和白鷹面面相覷,待仔細一琢磨趙騁話里的意思,兩人悚然心驚。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驚恐。
**
趙騁還沒有走到葉家,就聞到了烤肉的香味。
香味彷彿是鋪天蓋地而來,讓趙騁身上的孤高冷漠之氣立刻消散,趙騁的嘴角勾了起來,腳步輕快了許多,就連肩上的柴也感覺輕了。
不過,當趙騁看到停在門口的那輛華貴馬車時,臉立刻黑了。
竟然還沒有走?
是想在這裡騙吃騙喝嗎?
趙騁的眸中閃過了一絲冷厲。
葉家的飯,不,是啞妹做的飯,不是誰都能隨便吃的!
此時,葉家西院是歡聲一片。
孩子們童真純粹的笑聲,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葉草拿了一大把烤好的肉串,正在給小孩子們分發。
「我姐說了,今天每人五串肉串,一角白面大餅。」葉草大聲道。
小孩子聽了葉草的話,再次歡呼。
不說肉串了,就是白面大餅,他們也極少吃到的。
「葉草姐,我能把肉串和大餅拿回家去吃嗎?」一個小女孩小聲的問道。
「是呀,我想拿回家去分給妹妹吃。」一個小男孩則是大聲道。
「我也想拿回家去,給我娘吃……」
「我想給……」
小孩子們一時間議論紛紛,竟然都想拿回家去,分給家裡的人吃。
站在樹下烤肉的啞妹聽了孩子們的話,眼中閃過了一絲柔和。
這些孩子們的心性,並沒有脫了淳樸的本質。
當然,也有例外。
「傻!自己不吃,竟然拿回去給別人吃!都是笨蛋!」一個不協調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啞妹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葉家二房的葉樹。
啞妹不明白,百草村的孩子們,大多都生性淳樸,怎麼葉樹這樣一個奇葩,就投生到了葉家。
不過,仔細一想也不難理解,畢竟,孩子長成什麼樣子,和家庭環境有關。
不能怨孩子,主要的責任,還是在大人的身上。
當然,在某一方面,也有遺傳學的關係。
葉樹眼睛冒光的盯著葉草手裡的肉串,嘴角還留著口水,看那姿勢,很想上前去搶。
不過,因為啞妹就在旁邊烤肉,葉樹邁了邁腳,終歸是不敢上前。
石頭心軟,看到葉樹不斷的吸口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忍不住拿了幾串肉串給他送了過去。
葉樹一把搶過肉串,把手背到身後,立刻後退了幾步,看樣子生怕石頭再要回去似的。
石頭搖了搖頭,轉身向回走。
葉樹這才放了心,站在那兒就大口吃了起來。
根本就沒有把肉串拿回去吃的意思。
雖然,離家最近的就是他。
葉草看到葉樹的樣子,偷偷的撇了撇嘴。
她才不會象葉樹似的,得了肉自己吃,她一定會把自己的那份兒留出一些來給爹娘吃。
一眾小孩子得到了肉串和白麵餅,都跑到啞妹的面前說了聲「謝謝阿姐」,然後就飛快的向家裡跑去。
當然,這聲謝謝,是葉草要求的。
葉草是不會忘記給啞妹造聲勢和人氣的。
即便這些人只是小孩子。
別說,因為這些小孩子們的影響和傳播,百草村的村民以後見到啞妹,已經逐漸的不害怕了。
並且,都試圖和啞妹往近處走動。
這種走動,並不是看中了啞妹家的日子富裕了,想要沾巴些什麼的,也不是知道了啞妹會醫術,想要抬舉啞妹。
畢竟,誰家也難保不會生病什麼的。
大夫在鄉民間,一向都是很有威望,被人尊敬的。
而人們對於啞妹的親近,並不是基於上面那些,而是從人的本性出發,從人的心底出發,對啞妹有了真正的好感。
很淺顯的道理,誰對自己的孩子好,自己就會對那個人有好感。
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
天下所有為人父母的,都能明白這一點,也能體會這一點。
葉樹很快就吃完了肉串,見到小孩子們都跑走了,他卻不走,仍然眼巴眼望的看著烤架上的烤肉。
石頭看了啞妹一眼,就想再給葉樹幾串。
啞妹雖然不喜歡葉樹,但是也不會因為幾串肉串和一個小孩子計較,所以她並不阻攔。
其實,只要葉樹不口出不遜,像個土匪似的搶奪什麼的,啞妹懶得搭理這麼個小孩子的。
不過,沒等石頭給葉樹再拿肉串,葉根就跑了過來,一把擰住葉樹的耳朵,大聲道:「爹叫你回去!」
說完,還對石頭露出了歉意的一笑,「哥,你別搭理葉樹,他小孩子家,就是嘴饞。」
石頭揉了揉耳朵。
他沒有聽錯吧,葉根竟然和他喊「哥」了?
而且,還叫到那麼親切?
這些年,葉根眼睛里哪裡有過石頭的存在?
雖然石頭是當哥的,但是自從葉大柱死了,葉大嬸也瘋了后,葉根可就沒和石頭再喊過哥了。
石頭搖了搖頭,覺得肯定是天太熱,他聽錯了。
「妹妹,我來烤,你去屋子裡喝點兒水,涼快一會兒。」石頭說道。
這麼熱的天,他都出現幻覺了,妹妹一定更熱了。
啞妹聽了石頭的話,搖了搖頭。
她並不認為屋子裡就比外面涼快,她反而覺得院子里的樹蔭下更涼快些。
她甚至決定了,一會兒的午飯就在院子里吃。
屋子裡太憋悶了。
這裡又沒有空調、電扇什麼的,這麼多人坐在那麼狹小的屋子裡吃飯,簡直是受罪。
反倒是院子里,涼風習習的。
雖然是夏季,但是這裡是山區,只要有風,就能把山裡涼爽的空氣吹過來。
啞妹覺得,這樣的天氣,三五好友,坐在樹下,吃著烤肉,再來些冰鎮啤酒,日子簡直不要太完美了。
不過,啤酒沒有,她倒是在井裡冰了些酸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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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汪呀,快洗洗,涼快兒涼快兒,馬上就吃飯了。」葉大嬸打了一盆水,直接招呼趙騁。
趙騁擔著柴,沒反應過來葉大嬸喊的是誰。
啞妹差點笑了。
阿汪?汪汪?
啞妹眼睛中露出揶揄的光,看向了一臉莫名的趙騁。
「阿汪,還愣著幹啥?快把柴放下,過來洗吧洗吧。」葉大嬸再次對著趙騁,親熱的招呼。
趙騁一臉懵逼,看了看葉大嬸,又看向了啞妹。
接觸到啞妹調侃的目光,趙騁驀然明白了,「阿汪」這個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名字,是喊他。
趙騁看著啞妹那似笑非笑,幸災樂禍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
他沒有想到,上午的一碗白水,讓葉大嬸對他不再畏懼,反而生出了親切感。
他該慶幸嗎?
嗯,或許應該。
最起碼,他應該說是搞定了啞妹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