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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萬更,求月票)

  叮叮皺起了眉,怎麼這衣服這麼臭!

  雪花站在旁邊也聞到了,再一看,這正是莫流雲上午穿的那套衣服。


  莫流雲對兩個弟子的行為似無所覺,依然獨自品茗,但眼睛的餘光卻掃了過去。


  衣服臭就更要洗了,叮叮屏著呼吸端著盆快步向外走。


  雪花卻暗自發笑,這衣服臭的,簡直太給力了。


  水井依然在院子的不遠處,叮叮費力的打了一桶水上來,但是被雪花一不小心弄灑了。


  雪花面帶歉意地道:「要不我們請先生來幫忙打水?」說著,眨了眨眼。


  叮叮明白了,瞪了雪花一眼。想試先生到底打不打水早說呀,幹嘛非等她費勁巴力的把水打上來再給弄灑了?

  雪花吐了吐舌頭,她其實是故意的,誰讓叮叮聞著臭衣服還滿臉的幸福樣。


  兩人走進院中,雪花對著莫流雲恭敬地說道:「先生,弟子力小,打不上水來,能否請先生……」


  「打水是下人做的,先生不會。」雪花話沒說完,就被莫流雲打斷了。


  叮叮一看,急急地道:「先生,打水很容易的,只要有力氣就行。」


  「那種下人做的粗活,先生怎能去做,沒的辱了斯文。」莫流雲神色依舊淡然,語調也是平平淡淡,但就是能讓人感覺到那裡面的不屑。


  叮叮苦了臉,懦懦地道:「那麼先生,您如果遇到一本珍稀琴譜,您會花費巨資買下來嗎?」叮叮說完,一臉希冀地看著莫流雲。


  「當然,傾家蕩產,在所不惜。」莫流雲語氣中的肯定,任誰都能聽出來。


  「那麼,您若是再碰到一絕世古琴呢?」叮叮問得是小心翼翼。


  「賣身為奴,亦可。」


  莫流雲簡短的幾個字,叮叮心中是一片冰涼。


  賣身為奴?那是不是說,要把媳婦孩子一起賣了?

  雪花看了看叮叮失魂落魄的樣子,又看了看莫流雲眼中的那一抹淡然,心裡一時有些迷惑。


  難道,真有人愛琴若此嗎?

  回到寒雪小築的叮叮,趴到床上就不動了。


  雪花也不管她,自顧地在外間吃著豐盛的晚飯,邊吃邊說:「你若是不吃,一會兒撤下去,再想吃可就要自己動手了。你也看到了,先生是絕對不會有餘錢買下人的,沒準還要把一家子都賣了給人家做下人。」雪花說到這兒,故意停了一下,「要不,你還是一會兒自己去做來吃吧,正好可以練習生火做飯,反正以後那就是你要過的日子了。對了,別忘了把馬桶倒掉,刷乾淨了,晚上還要用呢。刷馬桶這兒活就不用問先生做不做了,先生絕對不……」


  雪花話沒說完,叮叮就怒氣沖沖地沖了出來,「你故意的對不對?虧你還在吃飯,你也吃的下去!」


  雪花望著叮叮惱怒委屈的樣子,「噗嗤!」一笑,「這有什麼吃不下去的,你很快也會習慣了,馬桶再臭,也沒有先生的……」


  「你還說!你還說!」叮叮衝過來就去掐雪花的脖子。


  雪花忍不住邊躲邊笑,兩人瞬間鬧成一團。


  笑鬧了一陣,終於把叮叮的愁悶衝散了些,叮叮開始氣狠狠地大口吃飯。


  雪花吃飽了坐在一旁說風涼話,「嗯,以後你吃飯就該這樣,大口大口的,速度要快,因為還有許多活等著你去做呢,哪兒有時間容你象個大家閨秀似的小口小口的吃。」說到這兒,見叮叮鼓著腮幫子瞪眼過來,壞壞一笑,又加一把火,「更或許,萬一先生真的遇到了一絕世名琴,你可能就得和一大群下人搶飯吃了。」


  雪花說完,見叮叮作勢扔筷子要撲過來,連忙道:「趕緊吃!再過半刻鐘煙霞就要來收走了,你要是沒吃飽,就只能自己去做飯吃了。」


  叮叮瞪著雪花,把她吃了的心都有了,但想到自己明天早晨還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飯,還有那麼多活要干,只好忍了氣,風捲殘雲般的吃了起來。


  雪花咂舌,這就是容嬤嬤教了幾年的成果?被她一天就給全毀了!?


  雪花覺得她真是太佩服自己了,容嬤嬤那麼有名的老嬤嬤,花費幾年的功夫打造出的優雅文秀的閨秀,還禁不住自己一天的破壞。


  吃過晚飯,雪花強迫叮叮刷鍋洗碗,又盯著她打來洗漱的水,然後毫不客氣地指揮叮叮給她鋪床伸被,捏肩捶腿……


  「先生彈了一天的琴,當然會肩酸胳膊疼,腿也因為膝上總放著琴肌肉僵硬,你做為一個賢妻兼使喚丫頭,哪能連這點事都不知道主動做?」雪花邊享受叮叮的伺候,邊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叮叮瞪著雪花,直咬牙根。


  終於熬到睡覺了,叮叮覺得這一天簡直象一年一樣漫長,渾身酸疼地躺進被窩中,不由長出了一口氣,覺得她終於活過來了。


  身上的疼痛減輕了,腦袋清醒了,「雪花,你說跟了先生真的會這麼悲慘嗎?」


  叮叮問的是小心翼翼,忐忑中暗藏著一絲希冀。


  雪花絕對不會如她的願,立刻給了肯定的答覆,「真的不能再真了!而且是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叮叮沒聲音了。


  良久,兩人都靜靜地,睡意涌了上來。然後——


  「呼嚕……,咯吱……」雪花開始發出打呼嚕、磨牙的聲音。


  叮叮迷迷糊糊地剛要進入夢鄉,一下子就驚醒了。她還不知道雪花是故意的嘛,氣憤地爬起來就往雪花身上撲。


  「我叫你氣人!」叮叮撲上去就開始胳肢雪花。


  雪花被叮叮弄得「咯咯」直笑,邊笑邊反抗邊說道:「我是為你好,先生睡覺沒準真的會打呼嚕、磨牙、說夢話,你先習慣了,以後就不會睡不著了。」


  「你還說!先生才不會!」叮叮咬著牙,繼續胳肢雪花。


  雪花實在忍不住了,只好連連討饒,叮叮這才罷手。


  兩人都坐在床上大口喘氣,雪花的氣剛喘勻了,叮叮有些弱弱地開口了,「雪花,你說先生睡覺真的會……放屁嗎?」


  「噗嗤!哈哈……」雪花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


  叮叮看到雪花笑倒在床上的樣子,真是既生氣,又無奈。


  「哎喲,不行了,肚子疼!」雪花捂著肚子直哎喲。


  「活該!我現在就求老天保佑你將來嫁給一個……」叮叮說到這兒,停住了。


  雪花也不在意,只管躺著揉肚子。


  第二天早晨,雪花幾乎是拎著叮叮的耳朵把她拽起來的。


  叮叮揉了揉眼,伸了伸腰,休息過來,更覺渾身疼,不由地就苦了一張臉,眼淚兮兮地望著雪花。


  雪花狠了狠心,依然支使叮叮開始打水做飯,只是仍把刷馬桶略過去了。其實,不到最後,她也就不讓叮叮體會了,反正先生的屁味都聞過了,馬桶再臭,也臭不過先生的屁。


  叮叮打著哈欠,垂頭喪氣地聽完王夫子的課。


  老夫子的身影消失后,迎著陽光,緩步走來了兩個白衣若仙的人。


  陽光灑在那兩個高大的身影上,一個平淡從容,眉間略有風霜,一個冷峻飄逸,眉宇之中盡顯朝氣。兩人並肩而行,寬大的袍袖迎風自然揮灑,袍子的下擺向後自然飄動,陽光打在那上面,就如一圈圈潾潾的波光,向後無限蔓延……


  叮叮望著兩人喃喃地道:「我怎麼覺得哥哥比先生還要飄逸若仙?」


  「那當然,世子哥哥比先生長得俊逸。」梨花脆聲說道。


  「嗯,世子哥哥比先生好看。」荷花也附和。


  雪花斜了幾人一眼,但也不得不承認,那位小爺,不,不能叫小爺了,已經是大爺了,怎麼「大爺」兩字那麼彆扭?不過,不管怎麼說,那位爺已經真的長大了,而且,出落的一表人才,給人一種翩若驚鴻的感覺。


  雪花雖然昨天就知道了韓嘯琴藝高超,可不知道他竟真的敢和莫流雲比試琴藝。


  兩琴合奏,不論是激越高昂還是溫如細雨,都使雪花幾人大開耳界,在短短時間內領略了一遍春的溫柔,夏的艷麗,秋的喜悅、冬的高潔。


  雪花不知不覺得沉浸在琴聲中,眼光定在了那個高大冷逸的臉上,直到琴聲結束。


  韓嘯微斂的眼眸倏然抬起,雪花躲避不及,竟是一瞬間撞入了一汪幽暗深邃的寒潭之中。


  那潭中火焰倏起,又瞬間湮沒在斂下的冷眸之中。


  雪花臉上不自然地湧上一股淺淺地紅暈。


  回去的路上,叮叮一直低垂著頭,靜默著,一聲不吭。


  雪花暗暗觀察著叮叮的神色,嘴角微微翹起。


  「雪花,我怎麼覺得先生也不是那麼、那麼……」


  「那麼飄逸不凡,高不可攀,那麼高貴儒雅,無人可及。」雪花索性替叮叮說了出來。


  迷戀一個人不就是經常這樣嘛,把那個人無限地完美化,總覺得那人千好萬好,無人能及,其實,比他好的大有人在。


  「嗯、嗯。」叮叮連連點頭,「我覺得先生比不上哥哥。」


  雪花一下了樂了,不由想起了那句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就是比對的結果嗎?莫流雲本是一朵大紅花,但來了韓嘯這朵更紅的,他就成了綠葉了嗎?


  韓嘯,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雪花暗自思量。


  其實,真正的對比,也要看怎麼比,莫流雲身上那種淡然世外的氣質,韓嘯是絕對不具有的。若叮叮真的情感堅定,不是被外表所迷惑,是內心情感的傾瀉,那麼她根本看不到韓嘯,在她眼裡最完美的仍然是莫流雲一人。


  「情人眼裡出西施」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雪花想到這兒,心裡「咯噔」一下。看了叮叮一眼,小心說道:「你哥哥……」


  這該怎麼問?雪花為難了,總不能直接問,你不會又迷上你哥哥了吧?


  雪花的話沒說全,叮叮自動給補全了,「哥哥一直都是最好的,你放心吧。」


  她放心?她放什麼心?雪花反而更不放心了。


  叮叮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叮叮沒給雪花解疑惑,對她神秘一笑。


  雪花的心飄到了半空,不上不下的。看叮叮的樣子,韓嘯仍然是她最崇拜的哥哥,沒其它的,可叮叮的話和神態,又讓雪花感到怪怪的。


  按說,她這幾年和韓嘯可是沒什麼交集,也就那天晚上有過一次意外的親密接觸。


  不過,叮叮又不知道,難道是她多心了?還對前幾年韓嘯那個又是妻又是妾的論調心虛?可她心虛個什麼勁呀?


  雪花甩了甩頭,就是她太多心了。


  想到這兒,雪花瞪了叮叮一眼,報復地說道:「你該回去燒火做飯了!」


  叮叮一聽,立刻苦了臉,手捏著帕子,忸怩了好半天,才囁嚅地說道:「雪花,我……我覺得先生他就是先生,我還是做他的學生吧。」


  叮叮說完,象個犯了錯誤的學生似的,偷偷抬眼瞅了瞅雪花,又飛快地低下了頭。


  雪花嘴角彎了起來,她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心中又不免有些悵然。


  叮叮才一天就放棄了,雖然這裡面有她拚命破壞莫流雲形象的因素,但叮叮的迷戀也太經不住考驗了,她當初追星的時候,可沒這麼快放棄過。


  「好了,你要笑我就笑吧!」叮叮見雪花只是看著她,一臉表情變化莫測,以為雪花是認為她吃不了苦,才放棄的,不由的就擔心雪花會因此看不起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般的自己大聲說了出來。其實,她就是覺得先生也沒那麼好了。


  雪花怎麼會笑叮叮呢,看到叮叮沒有一絲難過的感覺,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同時,她也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我笑你幹什麼,我恭喜你長大了,記住,以後無論看人看事,都不可浮於表面,要看內在。」雪花見叮叮一臉受教的樣子,欣慰地點了點頭,打趣道:「好了,二姑娘,你可以重新過回你的錦衣玉食、呼奴喚婢的日子了。」


  「才不,我以後要象你說的似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叮叮得意地一昂頭,完全又恢復了那個快樂無憂的樣子。


  「三姑娘,剛剛您上課的時候,錢府大奶奶來了。」煙霞走上來輕聲說道。


  「又在門房坐了一刻鐘,喝了兩盞茶,就回去了?」叮叮掃了雪花一眼,搶先問道。


  「是,二姑娘。」


  「你們家這個大表姐真是好有趣,這都多長時間了,她竟然還在堅持著。」叮叮一臉的不可思議。


  原來換弟自從嫁給錢金寶之後,就頻頻前來秋水別院拜訪,第一次甚至錢金寶也跟著來了。


  雪花聽到他們二人來訪,當然不會見,就推託了。不成想,沒過幾天,換弟自己又來了。這次雪花見了,並且委婉的表示,她們姐妹也是客居於此,不便招待外客,請換弟以後不要來了。換弟聽了,臉一紅,沒說什麼,但是沒過幾天,又來了。這次雪花不見了,換弟於是就帶著兩個丫頭,在門房等了半個時辰,然後就回去了。雪花以為這次以後換弟應該不會來了,不過,她太低估這個大表姐了,換弟竟然隔幾天又來了,又是在門房坐等了兩刻鐘回去了。


  從此以後,每個月,換弟都要來秋水別院的門房喝幾次茶。


  雪花聽了叮叮的話,面露嘲諷,就算她一開始不明白換弟的用意,沒過多久也明白了。


  換弟不過是想借個幌子,提高甚至可以說是穩住她在錢家的地位罷了。


  雪花有時為換弟感到悲哀,處心竭慮、機關算盡地嫁入錢家,真的值嗎?


  *

  斜陽正濃的時候,雪花去了莫流雲的院子。


  「先生,弟子是來認錯的,請先生責罰。」雪花進門后,直接對著莫流雲躬身領罰。


  她相信,她給莫流雲下藥,莫流雲心裡肯定跟明鏡似的。


  「先生已經向韓世子請辭了,明天就會離開這裡去各處遊歷,這本手札是我多年來對於琴藝的心得,你好好收著,以後對於琴也要勤練不輟,不可懈怠。」莫流雲神色淡然,語氣平穩,沒理會雪花的話,拿起一本線裝的手札遞到她的面前。


  雪花驚訝地直起了腰,抬起了頭,「先生,您……」


  「先生來教授你們琴藝,原本也是在遊歷時,路遇韓世子,和他賭琴輸給了他,不得已才來的。現在你們該學的也都學了,先生該教的也都教了,先生也該去繼續遊歷了。」莫流雲語調是一貫的平靜。


  雪花這才明白,為什麼琴藝聞名整個大燕的莫流雲,會來教她們幾個女學生。


  看著手上那本厚厚的手札,雪花眼睛不由濕了,一時覺得羞慚滿面。


  莫流雲這幾年來對她一直青睞有加,可以說是傾囊相授,再加上現在手上這本手札,雪花要是還不明白這是傳承衣缽的意思,她就太愚鈍了。


  雪花雙膝一彎,重重的跪在了莫流雲面前,「弟子一定謹記先生教誨,絕不辱沒先生的名聲。」雪花說完,恭敬叩頭,正式行了拜師大禮。


  莫流雲輕輕頷首,一貫淡然的神情,露出了一絲滿意。


  雪花仍跪著沒起來,磕磕巴巴地道:「弟子……,昨日之事,還請先生責罰。」說完,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


  「你一向聰慧,但是要記住,以後凡事不可鋒芒畢露,切記『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但也不用退讓隱忍,隨緣則可。」莫流雲語調輕緩平穩。


  「是,先生。」雪花點頭應諾。


  莫流雲看著雪花愧疚難安的樣子,終究不忍,緩緩地道:「先生年幼時家貧,下地除草、打水劈柴,甚至洗衣做飯,樣樣不落於人后,況且,這些年在外遊歷,風餐露宿時而有之,對於琴譜、名琴,也是隨緣取之,不會強求。」


  「先生?」雪花驚訝抬頭。


  原來昨日之事,莫流雲是故意的,他早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並且積極配合了她,而對於她下藥之事,也毫無怪罪之意。


  看著雪花那副驚訝、驚喜、又如釋重負的樣子,莫流雲嘴角微微露出一個弧度。


  從莫流雲的院子出來后,雪花腳步輕快,滿心愉悅。


  霜雪亭的一角,高大的身影靜靜地迎風而立,聽到輕靈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向雪花走來。


  雪花停下腳步,斂衽一福,靜等韓嘯開口。


  韓嘯明顯是在此等她的。


  「謝謝!」清冷的語氣毫無起伏,根本聽不出是對人道謝。


  「世子爺不必謝我,我說過叮叮是我的朋友。」雪花說完,對韓嘯婷婷一禮,邁步向前走去。


  雪花沒想到韓嘯竟然在後面緩步跟了上來。


  聽著後面不疾不徐地腳步聲,雪花暗道,這位爺不是最注重禮教的嗎,他幹嘛跟在她後面?他不知道黃昏日落之時,他們兩人這樣走在一起,就象一對情侶在散步嗎?他不怕被來往的僕人看見嗎?


  雪花想到這兒,不由地就加快了腳步,就算他忽然不在乎了,可是她在乎!萬一這位爺一時腦抽又要對她負責怎麼辦?她可是被他強大的責任心嚇住了。


  對於這位爺,她還是能離多遠就多遠吧。


  雖然雪花加快了腳步,但韓嘯只是步子大了點,就仍和雪花保持住了原有的距離。


  雪花暗暗咬牙,不明白這位爺要幹嘛。


  「叮叮……,還好嗎?」韓嘯冷冷地身音里,隱藏著一絲不確定。


  雪花明白了,原來這位爺跟了她一路,就是想問叮叮的情況。


  雪花放心了,說不上來為什麼的放心了。


  「當然好!如果這樣做不能讓叮叮恢復如初,仍會惹叮叮傷心,那就不如早先依你的意思,直接把先生辭退了來的爽快。」雪花不由的帶上了譏諷的語氣。


  韓嘯的話也太侮辱她的智商了。


  難得的,韓嘯竟沒有反駁雪花。


  雪花停下腳步,眉梢一挑,抬眸繼續道:「其實,如果先生和叮叮是兩情相悅,我也會幫叮叮。」


  韓嘯如墨濃眉瞬間蹙起,寒星般的眸子直視雪花。


  雪花毫不退縮,微昂著頭,清麗的小臉上閃著耀人的光芒,「人生在世,若能遇到一個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之人,是何其幸運!叮叮若是真的遇到了,我會不惜一切的幫她。可惜……」雪花說到這兒,語氣中不由地帶上了一絲悵然,「先生心中沒有叮叮,而叮叮對先生也是一時的迷戀。」


  其實,也是雪花故意誇張嚇叮叮,就算叮叮真的不顧禮教和莫流雲走了,不但韓嘯不會不管這個唯一的妹妹,雪花也不會不管她的。但是,叮叮沒看到這些。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眼中劃過一抹深思: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


  「先生品性高潔,心胸豁達淡然,而叮叮,是走不進先生的心的,更逞論留住先生的腳步?先生就象風,能留住先生的或許只有廣闊的天地了。」雪花輕柔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敬重,緩緩飄散在風中。


  韓嘯聽出雪花話里的那絲崇拜,甚至可以說是迷戀,不由沉下了臉。


  「明天,莫流雲就會離開了。」韓嘯的聲音里又更多了一層冰。


  雪花掃了他一眼,繼續向前走。


  她當然知道這點,用著他冷冰冰的提醒嗎?

  「過幾日,我會把叮叮送會京城,叮叮已經到了可以議親的年齡了,她不適宜再呆在這裡了。」


  韓嘯的聲音雖然盡量放輕緩了,聽在雪花耳中還是立刻止住了她的腳步。


  她們分離的日子來了嗎?

  是呀,叮叮大了,她要花時間去融入京城那些高門貴戶之間的生活,而她,她也要回家好好的經營她的棗樹了。


  韓嘯望著暮色中那個婷婷而去的身影,一時陷入沉思。


  *

  錢府。


  錢金寶肥胖的身軀斜倚在暗金色的繡花大抱枕上,翹著腿,旁邊有兩個姿容俏麗的丫頭輕打羅扇,還有一個更為俏麗的丫頭在喂他吃茶。


  錢金寶就著丫頭的手喝了一口茶,不屑地睨了站在一旁的換弟一眼,懶洋洋地說道:「這麼說,侯府的二姑娘過幾天就會回京城了?」


  「是,大爺。」換弟邊回答邊觀察著錢金寶的臉色,「明天表妹幾人就會搬走。」


  錢金寶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伸出肥胖的咸豬爪開始往旁邊丫頭的身上亂摸。


  那丫頭嬌笑一聲,順勢就依到了錢金寶的身上。


  換弟看著明目張胆當著她這個平妻調笑的兩人,暗自咬了咬牙,忍著氣低聲道:「大爺,今天三表妹邀我明天去舅舅家坐坐。」


  「是嗎?」錢金寶的注意力終於被拉回了一些,感興趣地抬起頭來,「趕緊去庫房看看有沒有什麼稀罕玩意?多帶點去,要把你這個外甥女的孝心顯出來。」


  「多謝大爺,妾身這就去。」換弟說完,又覷了錢金寶一眼,賠著小心道:「妾身想著順便回家去一趟,大爺您看?」


  「好啦、好啦,去吧。」錢金寶一聽換弟要回高家莊一趟,立刻沒了興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換弟見錢金寶前後的兩個態度,心中酸澀難當,但面上絲毫不露,對著錢金寶福了福禮,「謝大爺,妾身這就去準備去舅舅家的禮物。」


  「記住,爺把你娶進門,為的就是拉進和李家的關係,這一點你要明白!」換弟的腳剛走到門口,錢金寶的話在後面厲聲傳了過來。


  換弟的腳步滯了一滯,隨後快步走了出去。


  *

  雪花望著叮叮有些紅腫的眼睛,不禁失笑,「好啦,我們又不是見不到面了,幹嘛這麼哭哭啼啼的?」說著,就去給叮叮擦眼淚。


  「人家捨不得離開你們嘛。」叮叮不依地向雪花身上偎。


  雪花無奈地道:「我答應你,最晚今年冬天,一定進京。」


  「真的?」叮叮驚喜的抬起頭。


  雪花重重點頭,「我今年一定要把我的那些棗帶進京城!」


  她的那些棗因為量少,這兩年一直只供不應求,根本就沒有進京的機會,而且,她也需要時間慢慢地讓青河商會替她打免費廣告,所以,只是在附近幾個縣就賣完了。


  「雪花,你到時候一定要去侯府找我。」叮叮聽了雪花的話,雙眼晶亮,拉著雪花的手直搖晃。


  「好,我一定去。」雪花痛快允諾。


  這幾年侯府老夫人年下時一直有金錁子賞下來,雖然她已經看不上那點東西了,但人家既然有這份禮,她當然要去拜謝了。而且,她的棗走的可是精品路線,離不了這些上層人物的。


  叮叮得到雪花的保證,終於破涕為笑,高興地對伺候在一旁的香草道:「把匣子拿過來。」


  香草聽了,連忙把手裡捧著的一個雕百合花的紫檀木的小匣子放到了叮叮面前。


  叮叮打開匣子,從裡面拿出一張銀票遞給雪花,「這是這幾年你送給侯府的那些棗的銀錢,我都給你攢著了。」


  「叮叮!」雪花不滿地嗔了她一眼。


  她們姐妹這幾年在秋水別院,雪花本想交些費用的,可叮叮說什麼也不要,並且振振有詞地說:「你們不過是陪我學習罷了,你見過哪個陪讀的還要交錢的?」


  雪花啞口無言,不過從此卻再也不收送給京城侯府的棗的賞錢了。現在叮叮又把那些錢拿了出來,雪花當然不滿了。


  叮叮輕輕一笑,「你先聽我說,給我請容嬤嬤和封姑姑是姨母出的面,薪俸也是姨母出的,莫先生和王夫子是哥哥請來的,錢也是哥哥出的,而你送給侯府的棗,是給了府里,入的公中的帳。」叮叮說到這兒,挑眉看著雪花,「明白了吧?」


  「你的意思是,這些錢是公中的錢,所以……」雪花心下瞭然。


  「對,所以,公中的錢不要白不要,沒到便宜了一些心術不正的人。」叮叮彷彿想到了什麼,一臉的鄙夷。


  大戶人家裡面的水都很深,叮叮不說,雪花也不問。


  「那你就把這些錢給你姨母或是你哥哥吧。」雪花說著把銀票遞了回去。


  叮叮把她的手推了回來,「哥哥和姨母才不會要的,你們姐妹陪了我這幾年,讓我過的這麼開心,哥哥和姨母感激你們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要這些錢?」叮叮說到這兒,猶豫了一下,神色有些複雜,「其實,這幾年有你們姐妹陪著,我一次病都沒犯過,哥哥和姨母都不知道有多高興。」


  想到叮叮的病,雪花也沉默了。後來雪花才知道,叮叮之所以來秋水別院長住,也是因為雖然在侯府有老夫人愛護著,但老夫人哪就一直能照顧周全,叮叮還是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刺激地偶爾犯病,所以韓嘯求了老夫人,把叮叮送來了別院。


  「叮叮,你要知道,你根本就沒病,不過是有些人想故意害你罷了,你只要記住,你是侯府嫡出的二姑娘就行了。」雪花說著,伸手籠了籠叮叮額前的碎發。


  對於精神分裂患者來說,心裡暗示是很重要的。


  「嗯,我記住了,我不會再讓那些人得逞了!」叮叮口氣堅定地道。


  雪花狠狠握了握叮叮的手,給她加油。


  兩人相視一笑。


  「三姑娘,錢府大奶奶來了。」煙霞進來輕聲回稟道。


  「昨天不是才來了嗎?怎麼今天又來了?」叮叮疑惑地看向雪花。


  「有說什麼嗎?」雪花看向煙霞,她也不解。


  「沒有,仍是在門房喝茶。」


  雪花點了點頭,無論換弟想幹什麼,她們今天都勢必要碰上了。對於這個大表姐,雪花真的不想看見。


  秋水別院的門房內,換弟身穿粉紅錦緞綉金邊掐腰小襖,下面系一條嫩黃撒花羅裙,頭上插著四、五支赤金長簪,脖子上粗大的吉祥如意金項圈,腕子上一溜的金鐲子、玉鐲子。


  這樣一個金光閃閃的人,坐在狹小的門房內,真顯得格格不入。


  守門的小廝已經對這位錢府奶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見人坐下連忙奉上一壺粗茶,然後就站在一邊,等著領賞。


  換弟對跟在身後的心腹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掏出一小塊碎銀子給了那個小廝。


  小廝掂了掂手裡的碎銀,立刻露出一臉笑。同時心中惋惜,李家幾位姑娘今天就走了,他以後再也得不到這種額外的賞錢了。這幾年他每個月從這位奶奶手裡得的賞錢,比他的月錢還多。


  換弟也不嫌茶粗糲,喝了半盞,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鶯聲燕語,雪花姐妹被一群丫頭簇擁著走了過來。


  換弟連忙站起來,迎了出去。


  「表妹們安好。」換弟說著,對著雪花幾人小心地陪笑施禮。


  雪花似笑非笑地望著這位金光閃閃的大表姐,曼聲道:「錢大奶奶不必多禮。」


  換弟臉上的神色一滯,隨即恢復如常,陪著小心道:「表妹身份尊貴,表姐自知前來叨擾不妥,但請表妹看在我們乃是至親之人的份上,舍表姐一絲顏面。」


  「錢大奶奶這樣說,是怪我禮數不周了?」雪花冷聲說道。


  換弟既然嫁進了錢家,那她就勢必要和換弟劃清界限。


  這幾年她一直容忍她來此借勢,已經是看在親戚的情面上了。但以後不同了,她們馬上就要回家了,她不希望換弟三天兩頭的去她們家騷擾,她更不希望和錢家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


  「表姐不敢,是表姐言拙嘴笨不會說話,請表妹不要怪罪。」換弟說著,一臉驚慌,對雪花連忙福身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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