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採花賊們蠢蠢欲動
雪花上前一步,「爺,叮叮之所以沒戴帷帽是因為這裡到處都是樹枝,戴了帷帽容易被樹枝掛到,不小心會掛傷的。只遮住面孔,既全了閨閣之禮,行走也方便。所以,還請爺饒了香草和碧荷兩位姐姐吧。」
「這是爺府里的事情。」
這聲音太不可愛了!意思是她管嫌事了?她還偏就管定了。
「這雖是爺府里的事情,可現在是在雪花家,事情也是因雪花而起的。是雪花說入鄉隨俗,在我家就要聽我的。是我阻止兩位姐姐給叮叮戴帷帽的,爺若一定要打,就打雪花吧。」
雪花說完,挑釁地看了小少爺一眼。反正叮叮是絕對不會看著她被打的。
小少爺冷冷地盯了雪花一眼,沒有說話,反而轉向了香草和碧荷,就在雪花以為自己贏了,小少爺要饒了兩個丫頭的時候,小少爺開口了,「回去后各領杖責三十。」
「是,少爺。」兩丫頭要哭了。三十,還不要了她們的命?
雪花傻眼了。
不行,改變策略,硬的不行,來軟的。反正咱是小女兒子,軟弱是本能,演戲是天賦。
「爺,都是雪花的錯,您還是打雪花吧。是雪花年幼無知,自以為是,認為在自家不必講那些規矩,這才使叮叮沒戴帷帽就跑了出來。您還是打雪花吧,否則,兩位姐姐因雪花挨了打,雪花會內疚,會悔恨,會痛不欲生,會生不如死,雪花若因此鬱鬱寡歡,撒手人寰,叮叮,叮叮你不要傷心呀。」
雪花說著,對著叮叮就拚命往下擠眼淚。可惜,捏了自己好幾把,也沒擠出來。
「雪花,你不要死呀。」叮叮一聽,撇著嘴就要哭。
「叮叮,你可千萬不要傷心呀。爺,您可一定要勸叮叮不要傷心難過呀,否則……」
雪花的眼角挑向小少爺,意思兩人都明白,叮叮一受刺激可能還會犯病。
威脅,赤luo裸的威脅!
小少爺青筋暴跳,但是,一想到妹妹的病,咬著牙道:「這次就算了,沒有下次!」
「謝少爺!」
香草和碧荷激動的聲音打顫。同時,碧荷也明白,為什麼香草那麼信任雪花了。
「哥哥,這個燒棒子可好吃了。」
這邊,雪花在飈戲,那邊,荷花和小正太已經相認完畢,開吃了。
荷花拿著燒的黑乎乎的棒子,當然,是她正吃著的那個,舉著手就向小正太嘴邊送。
小正太嘴一張,就著荷花吃過的地方就咬了一口。
雪花一回頭,滿頭黑線,算了,荷花才七歲,沒什麼口水不口水一說。
「子沐,成何體統?」
雪花沒說話,小少爺卻皺著眉開了口。
「表哥,這棒子真的挺好吃了。」小正太毫不在乎地道。
「哥哥,是真的,特別香,你嘗嘗。」叮叮說著,把她手上大家都忘了的黑乎乎的棒子就往小少爺面前遞。
雪花撫了撫額頭,哀嘆一聲,她怎麼沒注意叮叮手上還拿著棒子呢。
小少爺面無表情的盯著面前黑乎乎的東西,然後,目光順著棒子移動,叮叮的小手,黑黑的,衣袖,黑了一片,肩膀上,一根草棍,小少爺越看越氣,正當他要爆發的時候,一陣風吹了過來……
叮叮臉上的手帕飄飄悠悠飛了起來,正對著小少爺飛過去。
小少爺一把抓住帕子,然後,叮叮的小臉暴露在他面前——
黑乎乎的小嘴,臉上還有兩道黑。
其實,雪花當時也想給叮叮擦乾淨的,但她們幾人的手都是黑的,又沒水,根本就擦不下去。
小少爺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正在這時——
「表哥,你一向嘴叼,你若是不嘗嘗,我保你後悔。」紫衣小正太對著他揮舞著一個棒子,把小少爺的注意力給拉了過去。這廝是吃上癮了,不但吃棒子,還吃燒好的棗,荷花乖巧的蹲在一邊幫小少爺剝棗皮。
「子沐,這等粗鄙之物,焉能入口?」小少爺皺著眉呵斥。
這話雪花不愛聽了,什麼粗鄙之物呀?這都是她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東西好不好?
「爺,您這話就不對了,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國以民為本』,這個『食』指的可不是你們府里的那些山珍海味,而是這些您口中的粗鄙之物,正是這些粗鄙之物養活了我朝數不清的百姓。而又正是這些百姓,奠定了我朝之根本。您看不起這些粗鄙之物,請問,若沒這些粗鄙之物,百姓吃什麼?喝什麼?沒有了百姓,又焉有士兵、將領?誰又去保家衛國?國家根本何在?」
「……」小少爺。
「每次都說不過,還每次都要說。」小正太一邊吃,一邊小聲嘀咕。
凌厲的目光掃了過去,小正太乖乖閉嘴。
「真想不到竟能看到韓嘯韓世子吃癟,今天真是不枉此行了。」
嘲諷的聲音響起,小少爺的目光立刻轉了方向。
雪花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少爺名叫韓嘯,雖然她知道叮叮姓韓,但她不可能問叮叮的哥哥叫什麼,現在,雪花頭疼,這個韓嘯竟然真的是世子。完了,她一直迴避這個問題,就是不想知道到底世子是誰,她感激「世子」兩個字行,她可不想感激某個人。
「是你?你怎麼在這兒?」韓嘯冷冷地道。
「你能在這兒,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蘇明軒毫無懼意的回視。
韓嘯沒理會小胖子的挑釁,轉向了叮叮,「有外男在此,為什麼不迴避?」
叮叮咬咬唇,低下了頭。她早忘了什麼外男不外男的了,不過是一個小胖子罷了,至於李光宗,在她眼裡根本就是透明的。
「哈哈?真好笑,男子未及弱冠,女子未曾及笄,分什麼外男內女?況且,既來鄉野之間,就該入鄉隨俗,鄉間女子若都見到男子就迴避,那這棗誰摘?這地誰種?」
雪花真對小胖子刮目相看了。從認識蘇明軒到現在,他說的最多的幾個字就是「我不胖了」,沒想到現在竟對著韓嘯侃侃而談。
韓嘯本來長得面如冠玉,劍眉朗目的,現在卻被小胖子說得面如鍋底了。這還不算完,蘇明軒繼續道:「其實,若真要講規矩,這裡有這許多女子,世子爺就該先自迴避,而不是這麼大方地走過來。看來,世子爺的規矩都是用在旁人身上的。」
有過節!這兩人之間絕對有過節!
雪花看看韓嘯,再看看蘇明軒,八卦因子立刻爆發。
只可惜蘇明軒挑釁意味十足,韓嘯卻惜字如金。
「明軒,我們回去吧。」李光宗拉了拉蘇明軒的衣袖。一看韓嘯等人的排場,就知道身份非同凡響,他不知道蘇明軒是怎麼認識他們的,但蘇明軒是他帶來的,若真有什麼事,他可擔不起。
「這麼好的田園風光,我們為什麼要回去?你忘了,夫子是讓我們來作詩的。」蘇明軒一揚頭,和韓嘯杠上了。若韓嘯不走,他先走,豈不是說他怕了韓嘯?
「那麼,胖子哥哥,你作出詩來了嗎?」梨花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眨著大眼睛問道。
「呃?我……」蘇明軒一聽到『胖子』兩字,那一副慷慨激昂、信自而談的清貴形象立刻破功。剛想重申「我不胖了」幾個字,但瞅了瞅韓嘯,硬生生地把那幾個字咽了下去。乾咳兩聲,有些得意地道:「不才,得了幾句。」
「好酸呀!」雪花暗自嘀咕。
銀花一聽蘇明軒要作詩,來了精神,「是嗎?是什麼好句子?把我們家棗寫得好不好?快說,小胖子。」
「你……」蘇明軒剛昂起頭,因為『小胖子』三個字又耷拉了下去。
「銀花,叫蘇少爺!」李光宗雖然知道銀花不會聽他的,但一見蘇明軒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哼!」銀花哼了一聲,理也沒理李光宗,反而對蘇明軒道:「你說你一個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胖又怎樣?瘦又怎樣?胖瘦不都是你嗎?你幹嘛在乎別人怎麼說?你應該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寫出好的文章,作出好的詩句?而不是整天糾結胖瘦的問題!」
蘇明軒一楞,是呀,他幹嘛要在乎別人怎麼說?他胖也罷,瘦也罷,關別人什麼事?心裡這樣一想,竟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忽然之間,蘇明軒的氣色就不同了,臉上洋溢出一股睥睨自信的氣度,朗聲道:「棗頰染秋色,滿目玉生光。……」
雪花眼睛一亮,的確是好詩。
「韓世子一向自詡文武雙全,不如今天也讓我們見識一下你的文采吧?」蘇明軒吟完,矛頭又轉向了韓嘯。
這兩人的結怨看來不淺呀!不知這次韓嘯是不是還會冷著一張臉惜字如金?
「怎麼?韓世子是不屑於作呢,還是根本就作不出來?」蘇明軒的口氣中已經有了譏諷的冷笑。
就在雪花以為面無表情的韓嘯仍不會應戰的時候,他卻開了口,「棗壓枝頭葉染秋。」
說完,目光轉向了蘇明軒,意思很明顯:接!
蘇明軒眉頭皺了起來,開始踱步。
雪花仔細體會著那幾個字的韻意,忽然想起李清照的詞里有這樣一句: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於是,一笑說道:「我也得了一句,不知行不行?」說罷,掃了一眼眾人,見人們都望向她,這才開口道:「梅落屋檐雪示春」。
「好句!」蘇明軒眼睛一亮,立刻撫掌。
「的確好,梅對棗,屋檐對枝頭,春對秋……」叮叮邊說邊點頭,「想不到雪花你還是個大才女!」
雪花得意的一揚頭,那當然!想當年,她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里的一員,雖然最後只上了個普通的一本,但對這個時代來說,差不多也等於進士及第了吧?
「想不到我一向自命不凡,今日竟敗在一個小丫頭手上。罷!罷!罷!我蘇明軒今後一定洗心革面、埋頭苦讀。」
這邊雪花驕傲得意,那邊蘇明軒搖頭又晃腦。
韓嘯面無表情地瞅了雪花兩眼,轉身對仍和荷花蹲在一旁吃棒子吃棗的吃貨道:「子沐,回去了。」
「表哥,我還沒吃夠呢,再等等。」小正太頭也不抬繼續吃。
「給,哥哥,這個也剝好了。」荷花把手上剝了皮后仍黑乎乎的棗遞給小正太。棗剝去皮后之所以仍黑乎乎的,是因為荷花的小手上除了黑就是灰,比棗還黑。
小正太接過荷花遞過來的黑棗,眼也沒眨的就放進了嘴裡。
「嗯,真甜,荷花剝的棗就是甜。」
「我再給哥哥剝。」荷花小臉上黑一道,灰一道,活象個小花貓。
雪花再一看,小正太也沒好哪兒去,嘴上、下巴上,黑乎乎一片,就連額頭上都很藝術的蹭上了一個黑乎乎的「二」字。
「哥哥,你看錶哥吃的多香甜,這棗和棒子真的很好吃,你先嘗嘗這個棒子,我給你剝棗。」叮叮手上仍拿著那個棒子,邊說邊往韓嘯嘴邊送。
雪花撫額,叮叮,你怎麼還往槍口上撞呢?
果然!韓嘯雙手開始緊握,雙眉也越皺越緊,就在雪花以為原子彈就要爆發了的時候,他卻只瞪了叮叮一眼,轉頭咬著牙道:「趙子沐!」
「好了,好了!走了。」小正太連忙站起了身。表哥一連名帶姓的喊他,就證明他的耐心用完了,他還是別惹這個冷麵小閻王了,免得他以後不帶自己出來了。話說,這個綽號是誰起的,還真貼切。
「荷花,記著,不許忘了哥哥。」
「嗯。」荷花乖乖點頭。
「記著有好東西吃要想著哥哥。」
「嗯。」荷花拚命點頭。
「哥哥讓人給你送來的好東西要自己吃,吃不下了再給別人吃。」
「……」荷花猶豫了。她一向是和姐姐們一起吃東西的。
「好啦,那就分她們一點點吧,不過,你要吃大份。」
「嗯。」荷花又開始點頭。
她妹妹不會被帶壞吧?雪花現在深度懷疑。
傍晚時分,黃氏終於騰出時間來了李家。這兩年,因為花生、瓜子、青豆的銷量越來越大,黃氏越來越忙,已經不能象以前一樣天天來李家串門了。倒是夏氏經常去她家幫著剝花生、剝青豆。
「妹子、妹夫,金花的親事你們到底怎麼想的?」黃氏進門,開門見山。她最關心的就是金花的親事,李家這幾個孩子,她差不多都是當成自己的女兒的。
夏氏和李達對視一眼,「大姐,也沒怎麼想,只要人老實本分,父母良善可親就行了。」
黃氏點了點頭,她也這麼想,「我聽說昨個趙嬸子來了,給提了小趙莊的趙秀才?」
「嗯,不過我們給回了。」夏氏說道:「趙秀才雖是有功名在身的,可他畢竟大金花許多,而且,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以後能中則好,若不能中,那金花豈不要受一輩子苦?咱雖說不挑家境,可也不能明知道閨女會受苦也要應,嫁閨女不是賭,咱也賭不起,還是找個穩穩噹噹的好。」
「就是這個理。」黃氏一拍巴掌,連聲贊同,「那你們可有人選了?」
「她舅媽……」夏氏有些猶豫。嫂子這兩年一直透露這個意思,她和孩子爹也中意大壯,可她悄悄問過金花,金花卻只說年紀小不想定親。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認識的也就罷了,可既然認識,當然要問問孩子的意思了,女兒中意,將來才能過得順心嘛。在這點上,李達和夏氏還是很開明的。他們又不想拿女兒換錢,當然要找個自己中意,女兒也能中意的。
「你是說大壯吧?」黃氏沒看出夏氏的糾結,痛快地接過了話,「大壯我看著也是個好的,人老實,又有把子力氣。況且,將來金花在親舅舅、親舅媽手底下,也不至於受公婆妯娌的氣。」
黃氏的話說到夏氏和李達的心裡去了,他們也是這麼想的,問題是金花……
「你們要是中意了,就趕緊給金花訂下來,今天白天的事我可聽說了。我這兒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昨個王嬸子又找我了,托我給她家柱子提,他家柱子是萬萬比不上大壯的,所以我也沒著急跟你們說。但王嬸子今天帶著柱子這麼摻和,傳出去可對金花的名聲不好。」
「我說今天王嬸子這是幹嘛,原來她還沒死心。春天時不是已經拒了嗎?」夏氏氣惱地道。
「就金花這模樣,這條件,往那一放,只要沒定親,誰能死心?」黃氏倒很能理解。畢竟想找個比金花模樣好的不太容易,她給饅頭相了那麼多姑娘,沒一個比金花出挑的。況且,李家的家境又在那擺著,土地幾百畝了,大小棗樹數不清,小菜、包子那又是源源不斷的錢,雪花還又鼓搗出了那個什麼棗,這要是都賣好了,將來還得了?
「可人家不同意,你也不能硬賴著呀。」夏氏有些無奈。
「所以說趕緊給金花訂下來。」
「看嫂子的意思,今天若不是來了貴客,她應該就挑明了,估計這兩天還得來,到時……」她再偷偷問問金花吧。
「別猶豫了,該定就定,金花也到定親的年齡了。」黃氏爽快地道。
可金花?夏氏張了張嘴,不知為什麼,還是沒能說出來。
*
鎮上,錢府,錢老爺的書房裡。
說是書房,還真是書房,整整一面牆的書,嶄新嶄新的,一看就沒被人翻動過。
錢通化肥胖臃腫的身軀在房內轉了幾圈,隨即高聲道:「去,把大少爺和二少爺給我找來。」
「是,老爺。」腳步遠去的聲音。
錢通化在椅子上坐下,小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下了決心般點了點頭。
「爹,您找我?」
隨著話聲,一個和錢通化有七、八分象的肥胖身體走了進來。來人二十多歲的年齡,一身鮮艷的綠色錦袍,頭冠上的碩大紅寶石和他肥胖的臉倒也相得益彰。小眼睛渾濁,腳步虛浮,一看就是縱慾過度的樣子。
「又去哪兒鬼混了?」錢通化雖然自身不正,但面對兒子偶爾還是想擺擺譜的。
「爹,看您說的。兒子這不是為鋪子的事忙到現在嗎?」錢金寶才不會說他是剛從花樓回來。
「嗯。」錢通化點了下頭,然後問道:「你媳婦死了快一個月了吧?」
「奧,誰知道呢,可能差不多吧?」錢金寶轉了轉肥胖的腦袋。那個死婆娘,竟然那麼不禁折騰。還是小翠花好,怎麼弄都行。
「你也該再娶一房了,李……」
「爹,大哥。」錢通化話沒說完,門一響,走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少年一身水藍綢緞長衫,同色腰封,頭髮高高挽起,用一根紫玉發簪固定,乍一看,頗有幾分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之相。
看到二兒子進來,錢通化點了點頭,沒再繼續剛才的話,反而道:「秋水別院的那位爺今天回來了,最近都給我老實點,別給我惹事生非!沒事別都別出去鬼混!」
「爹,咱怕他幹嘛?表姨夫在京城不也是……」
錢金寶話沒說完就被錢通化怒聲打斷了,「一表三千里,你不知道嗎?!這些年若不是每年都送上京那麼多銀子,你以為……,哼!」一想起那些銀子他就肉疼,可背後沒有一棵大樹,他如何能在這裡呼風喚雨,那些生意又哪能那麼好做?
「爹說的是,大哥,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財路,多一個敵人就多一分危險。秋水別院既然不能結交,我們躲著點也沒什麼壞處。」
錢元寶話音一落,錢通化臉上就有了笑容。
錢金寶一見錢元寶得了先,入了他爹的意,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譏諷道:「二弟既然喜歡做縮頭烏龜,那這段時間生意上的事都交給我吧,二弟就在府中躲著吧。」
「大哥,我不是……」
「好了,都閉嘴!」一見兩兒子又要吵起來,錢通化猛地一拍桌子,「你們是兄弟,要兄友弟恭,要謙讓互愛,不要整天吵來吵去的。」
「是,爹教訓的的。」
錢金寶和錢元寶一起躬身低頭。
見兩個兒子如此,錢通化哼了一聲,開始說正事,「聽說秋水別院的那位回來就去了李家。」
「李家?哪個李家?」錢金寶不解地問。
「小河村的李家,在鎮上賣包子的李家。」一提起包子,他就想起了兩年前砸包子鋪的事,都是那個該死的唐氏壞事,竟然引來了秋水別院的那位爺,幸虧李家沒追究,否則,他一定要讓那個死婆子來當替死鬼。
「是她家呀,聽說李家的那位三丫頭和秋水別院的二姑娘走得近,倒是沒聽說過和那位爺有什麼瓜葛。」錢元寶沉思著道。
「李家幾個丫頭聽說都長得不凡,沒準將來能進侯府做個通房丫頭或是侍妾什麼的,這李家還需要拉攏一下。」錢通化說完,略微沉吟了一下道:「金寶,你也該續弦了,聽說李家的大姑娘長得花容月貌的,就她吧。」
「什麼?爹,您竟讓我娶個鄉下丫頭做正妻?」錢金寶一聽立刻大叫,「她哪兒配,做個姨娘也就行了吧?」
錢通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個李家聽說一向疼女兒,怎麼會讓女兒做姨娘!」
「大哥既然不願娶,那就我來吧。」錢元寶眼珠轉了轉說道。
「這……」錢通化一聽,覺得也行,娶李家女兒是為了拉攏李家,大兒子既然不願意,難保娶回來生事,那樣反倒不美,既然二兒子願意,那就讓二兒子娶吧。反正是為了和李家扯上關係,是誰都行。
「好吧,那就元寶……」
「爹,我娶。」錢金寶一聽錢元寶要娶,立刻開始掙。他這個弟弟一向鬼點子最多,他既然想娶,那這件事一定有好處。
「爹,您也說了,李家一向疼女兒,大哥娶是續弦,難保李家不會同意,還是兒子來好。」錢元寶一聽大哥變了主意,連忙擺道理。
「我就是娶續弦,我也是咱錢家的長子長孫。一個『長』字難道還抵不過『續弦』兩字嗎?」錢金寶也不甘示弱。
「這……」錢通化猶豫了。兩個兒子說的都有道理,他也拿不定主意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李家來決定吧。」錢元寶自信滿滿地說。既然李家疼女兒,那就一定會選他。誰家願意讓女兒進門就當後娘,還要先拜死人。
「好,那就各憑本事吧。」錢金寶立刻應戰。長子長孫將來是要繼承大部分家業的,他就不信李家不動心。
錢通化想了想,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這也是個法子,「好吧,你們誰派人去提親都行,但有一點給我記住了,一定要依禮而行,不許惹惱李家。」
「知道了,爹。」
錢金寶和錢元寶答應一聲,互望一眼,都滿懷信心的走了出去。
*
公雞嘹亮的鳴啼,土狗歡快的吠聲,喚醒了沉睡的村莊。遠方的天,微白了,裊裊的炊煙給古樸的畫面增添了鮮活的氣息。
雪花深吸了一口帶著棗香的清新空氣,做了一套廣播體操,摘了兩個帶著露珠的脆棗,轉身向回走。清晨的棗是最好吃的,有絲絲的涼,有濃濃的甜,沁人心脾,使人沉醉,更是不經意的就會勾起那久遠的回憶。
金花已經做好了早飯,香濃的玉米粥,精緻的小籠包,圓巧可愛的小餅子,爽脆可口的小黃瓜,吃得雪花心中是滿滿的甜,滿滿的感動。高粱餅子窩窩頭,鹹菜疙瘩芥菜頭的日子終於熬過去了。說實話,再熬不過去她都覺得自己對不起穿越女的身份了。
吃過飯,銀花她們就去摘棗了,雪花故意晚走,陪著金花洗刷。
「大姐……」雪花有點吞吐。
「怎麼了?跟大姐還不有話直說?」金花邊麻利地刷碗,邊疼愛地看了雪花一眼。
紅燦燦的霞光照在金花如玉般的臉上,給長長的睫毛渡上一層炫目的光。望著清麗脫俗,溫婉動人的大姐,雪花不再猶豫,開口說道:「大姐,如果舅媽來提親,娘問你的意思,你可不要答應呀。」什麼也比不上大姐的幸福,萬一大姐真的嫁給表哥,將來生個傻子什麼的,那大姐一輩子的安心可就毀了。古人重迷信,生了傻子不會說是近親結婚的關係,反而會把罪過按到女人頭上,那大姐一輩子可就真完了。
金花臉一紅,還是壓下羞澀,好奇地問道:「為什麼?你不喜歡錶哥?」
大姐為什麼要這麼問?雪花有了烏雲罩頂的感覺。
「不會吧?大姐,難不成你喜歡上表哥了?」
千萬不要呀!
「瞎說什麼呢!」金花瞪了雪花一眼,「表哥就是表哥,僅此而已。」
雪花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金花卻嘆了一口氣,臉上浮上一股憂愁,「婚姻之事,父母之命,自有爹娘拿主意。」
雪花雖不是顏控,卻也見不得美人憂愁的,何況這個美人還是她大姐,連忙安慰道:「好啦,話雖這麼說,可爹娘一向疼我們,這事一定會問你的意思的,你不答應,爹娘不會點頭的。」
雪花說完,見金花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懷疑地問道:「大姐,你不會有喜歡的人了吧?」
「又瞎說!」金花嗔了她一眼:「大姐不過是不想定親,不想離開爹娘和你們罷了。」
「那麼,大姐,你如果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喲,我替你把把關,如果那個人真的好,我去和爹娘說,一定讓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雪花豪氣衝天地拍開了小胸脯。
金花抿嘴一笑,寵愛地擰了雪花的小臉一把,「你呀,才多大呀,就問這些事,也不知羞。」她話雖這麼說,可她心裡卻從未把這個比她小好幾歲的妹妹當成過小孩子。
雪花卻愁眉苦臉,皺起了小眉頭,她仙女般漂亮、溫柔、可人的大姐呀,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呀?
她為什麼覺得沒人能配得上?
金花不知道雪花的糾結,拉了她提了籃子去摘棗。姐妹倆剛走到大門口,正碰上往她家來的王婆子和柱子。
兩人打過招呼,王婆子笑著一張桔花臉道:「去摘棗呀,柱子和妹妹們一起去,我去和你嬸子說會兒話。」
「不用了,奶奶,現在地里也有許多活,柱子哥哥還是回家去忙吧,我們摘棗不著急。」雪花連忙阻止,她可不想昨天的一幕重現。
醉翁之意不在酒,誰不知道呀。
「地里的活有他爹娘就行了,哪兒用得著他呀。去吧,跟妹妹們去摘棗。」王婆子說著跨過門檻就往裡走。
雪花一看甩不掉,立刻站到了柱子和金花中間,三人一齊向棗林走。
「金花妹妹,我替你拿著籃子吧。」柱子說著,繞過雪花就往金花那邊走。
雪花撫了撫額,她也是醉了,她這手裡還提著籃子呢,這位柱子同志竟然……,算了,就這種二貨還想娶她仙女般的大姐?
真是夠了!
「大姐,我忽然想起來娘說今天讓你在家做棉被,娘讓我告訴你,我忘了。要不,你還是回去做棉被吧。」雪花拍了拍腦袋,一副猛然想起來的樣子。
「那我回去了。」金花繞過柱子,扭頭就往回走。
「金花妹妹……」柱子對著金花伸了伸手,看意思想去拉金花。
「柱子哥哥,要不,你還是回家吧。我們家摘棗不急。」
雪花一句話拉回了柱子的神智。他有些訕訕地放下手,乾笑兩聲道:「那怎麼行,那麼多棗,哪能只讓妹妹們摘?」說著,昂起了頭。
雪花偷偷撇了撇嘴,不再理他,自顧向前走。
「雪花,哥哥問你,你大姐平時最喜歡什麼?」柱子討好地跟在雪花身後問道。
「我大姐沒什麼喜歡的,只喜歡幹活。大姐是個最勤快不過的人,平時一刻也不閑著,不是干這兒,就是做那兒,她最討厭懶散邋遢的人了。」雪花故意說道。不過她說的也是實話。
「奧,那咱快去摘棗吧。」柱子立刻加快了腳步。
夏氏在屋裡正看著昨天叮叮帶來的布料,思忖著先給金花做件秋裳,聽見王婆子說話的聲音,連忙迎了出來。
夏氏一見王婆子就開始頭疼,王婆子卻毫不喜外,沒等夏氏讓就大步進了屋。
「哎喲,這是哪兒買來的料子,這麼好看!」
王婆子一眼就搭上了炕上的幾匹布料,兩眼冒光的摸了個遍。
「是昨兒來的那位姑娘送給她們姐妹幾人的。」
「嘖嘖,這也就是那樣的貴人,才送得起這樣的料子。」王婆子無不艷羨地說道。
夏氏笑了笑,沒說話,給王婆子倒了杯茶。
王婆子接過茶喝了口,說道:「金花娘,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咱老鄰舊居的在一塊住了那麼多年,也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們家柱子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人品怎樣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家怎樣你也知道,這金花若是過了門,既沒姑嫂挑撥拌嘴,也沒哥們兄弟掙家產,是最最省心不過了。」
還別說,這王婆子還真不愧和李家做了那些年的鄰居,還真是夠了解夏氏的,一番話也算是正中紅心了。夏氏在姑婆妯娌間受了這些年氣,還真是不喜家庭複雜的。
「這,嬸子,昨兒大姐不是已經……」
夏氏話沒說完就被王婆子打斷了,「是,饅頭娘昨兒給我說了,說金花已經在議親了,只不過還沒下聘不好明說是哪家。若我沒估計錯,肯定是你大嫂家吧?金花娘,我也不見外,有話就直說了,雖說姑舅親,親上加親,可你娘家離咱這兒也太遠了,坐驢車都要一個多時辰,這來回就要三個時辰,金花嫁過去,你們若有什麼事,她哪兒照應地到?我說這話你別不愛聽,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可這半個兒也得看指不指得上?你們沒兒子,金花又是老大,將來這個大女婿可真是要當半個兒用的,可這要指不上,那和沒有也一樣了。我們家柱子就不同了,咱兩家離的就這幾步遠,有個什麼事什麼活的,一句話就到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當然不是這個理!」夏氏還沒說話,門帘一挑,花氏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夏氏的大哥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