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段離長得並不醜,在江湖中有水上仙子的名號,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
但現在她站在祝君柳面前,毫不掩飾對其喜愛,還是讓他完全說不出話來了。本來覺得不平衡的羅修見到他這樣,反而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還好段離身為江湖兒女,十分洒脫,倒也沒逼著祝君柳說什麼,只說早晚有一天他會接受自己。
等她離開之後,祝君柳心有餘悸向羅修詢問能不能快一點趕路或者換條路走。
活了兩輩子的祝君柳第一次被人這麼直白的示愛,一時半會兒實在吃不消,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直白的姑娘。
兩人不過是見過一面,連話都沒說過,她到底喜歡自己哪裡?
也不怪祝君柳想不通,雖說他身為京城有名的美男子,但對男人的皮相併不在意,哪裡想到過,世上就有這樣一種人,只一面就會喜歡上。
羅修已經笑得不行了,一本正經的說路線是不能改的,還調侃祝君柳,有人在前面打點好一切不好嗎?
祝君柳敬謝不敏,只想趕緊到廣西,躲開段離。
其實段離也不是沒有分寸之人,見到祝君柳那天的樣子后便沒再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不過因為知曉了她的身份和目的,祝君柳一行人自然不會再接受那些。
趕路的速度還是加快了,到了江南之後,段離又出現了。
「祝公子,我們家就在附近,不如去我家住吧。」
祝君柳擺手,躲開靠過來的段離,道:「不必麻煩了,段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
此時羅修卻發話了:「你不答應,我也得去一趟,從這裡開始我們要改坐船了。」
祝君柳看著羅修,不明白他是早就如此打算還是故意整自己。
偏偏羅修公事公辦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假的,不過這其實是他臨時起意的。
海運這回事兒,雖然朝廷明令禁止,但有錢賺誰會嫌少,風險越大收益越高。
俗話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漕幫幫主就是個膽大的,他就有幾艘能出海的船。當然這件事畢竟是違法的,一般的交情是甭想上船的。
但現在不同了,段離看上了祝君柳,段幫主對此也很清楚。江湖兒女一向沒那麼多事兒,他已經把祝君柳看成了女婿,自然爽快的應下了羅修的要求。
於是這一行人就住進了漕幫里。
段幫主親自迎接,還給眾人安排了一場接風的宴席。席間,段離敬祝君柳的酒就沒停過,段幫主摸著鬍子邊看邊笑,似乎對女兒看中的人選十分滿意。
看這父女兩的樣子,祝君柳喝的酒都覺得醒了。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抗住漕幫上下那麼多人的輪番灌酒,醉倒了。
喝醉的祝君柳心中仍保持著一絲清明,抓著羅修的胳膊不撒手,怎麼都掰不開,段離本想照顧一下喝醉之後的祝公子也沒機會了。
羅修拖著不省人事的祝君柳回去,把他安置好之後,祝君柳就睜眼了。
雖說看起來還是不太清醒,但顯然祝公子的酒量絕對算得上相當好。
「你醒了,那我去把段姑娘找來,剛才她就想來照顧你。」
祝君柳揉揉腦袋,道:「你就別揶揄我了,有什麼事可以直說了。」
他看得出,在酒席上,羅修半點不攔酒,等於是看著漕幫的人把蕭懸派來的人都灌醉了,顯然是有話要跟自己說。
羅修笑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有沒有興趣跟我合作?」
「為什麼選上我?」祝君柳的頭是有些疼,但腦子還沒壞掉。
他知道羅修與蕭懸不和,但自己連蕭懸的心腹都算不上,到底有什麼能讓他用得上的。
「我看過你寫的文章,其中有一篇關於前朝海運的研究。」
羅修的話讓祝君柳有片刻驚訝,他沒想到他竟然找來自己之前的文章看了。一直以來,祝君柳對羅修的欣賞僅停留在他是一方名將上。他雖然沒有通常讀書人看不上武將的想法,但也覺得他們這些舞刀弄槍的人對賣弄筆墨的事情沒興趣。
其實羅修當初看了他的文章完全不是因為有后眼,想得到以後會用上。他僅僅是在調查可能存在的競爭者時候,順便把祝君柳的文章看了。
雖然沒有常可過目不忘的本領,羅修的記性也是很好的,只是他的心思從來不在做學問上。
上次舒眉跟他提過開放海運一事,羅修就想到了祝君柳這篇文章,後來還又看了一遍,並推薦給了蕭戎。
祝君柳的看法雖然還帶著些文人固有的天真,但對於前朝的海運規定研究的很透徹,加上了自己的看法,使得法規看起來完善了很多。
有這麼一篇文章,其實再做修整,完全可以當做條令來試行。
但在這件事上,陳文遠認為不能讓蕭戎起頭,他已經當了這麼多年閑散之人,冷不丁拿出這麼個東西,以懷宣帝的性子,不懷疑才怪。
最好的辦法,那就是讓蕭懸去說,讓他去,就算懷宣帝起了戒心,也是針對的蕭懸。
於是,這次知道祝君柳一同上路之後,陳文遠特意來見過羅修,叮囑他把祝君柳拉攏過來。
該做的事情羅修是不會計較什麼的,便趁著這個機會跟祝君柳挑明了。他看得出祝君柳是無奈受制於蕭懸的,而且跟這樣的聰明又端方的人打交道,拐彎抹角的試探一來顯得蠢二來也對他不太尊重,索性就直說了。
祝君柳確實看出羅修這次對他的態度是有意近親,至於目的他並沒有想到是因為這個。從談話中可以看出,羅修確實讀過那篇文章,並且跟他很有共鳴,頓時祝君柳就來了興緻。
要說祝君柳哪兒都好,就是一見到同好知己,就有些收不住話頭,況且他還喝多了,話就更多了。
羅修其實是想跟祝君柳談一下日後合作的事情,如何讓他去勸說蕭懸,讓蕭懸提出開放海運的事情。
沒想到祝君柳的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了,拉著羅修探討了一晚上關於沿海貿易的事情。最後說得平時精力充沛不知道累為何物的羅修都一頭睡了過去,聲音依舊沒有停止。羅修也不知道祝君柳到底是什麼時候才睡著的。
第二天一早醒來,羅修發現兩人躺在一張床上,祝君柳還沒醒,但兩人上衣都仍在地上,顯然是昨晚喝多了熱得脫掉了。
本來這是件挺正常的事情,但在一大早就來看望祝君柳的段離眼中,就變味了。
段離自幼喪母,段幫主也沒有續弦,從小她就跟著父親,也是見多識廣的。別說青樓楚館了,她連南風館也進去過。『
於是在她眼中,這兩人躺在一起的樣子就十分不單純了。而且她覺得兩人樣貌出眾,在一起分外和諧。
段離驚訝得捂住嘴,看看羅修又看看祝君柳,只呼抱歉,然後就出去了,還把門又帶上了。
羅修是何等聰明,雖然他不好這口,但南風館他可沒少去,伊拂還長期駐守在那裡。他豈能看不出段離是誤會了,但想解釋似乎已經沒有機會了。
然後祝君柳也醒了,還有些迷迷瞪瞪的,揉揉眼睛問羅修:「剛才是段姑娘來過了嗎?」
羅修看了看祝君柳,忽然笑起來:「她好像誤會了。」
祝君柳也看了看羅修,半點不覺得他們這樣子有什麼奇怪的,納悶道:「我跟你在一起,她能誤會什麼。」
面對著如此單純的祝君柳,羅修都不忍跟他解釋了,索性作罷,他是堅決不承認自己是想看看祝君柳知道之後是什麼反應。
不過因為這個誤會,接下來幾天里,在準備上船的東西過程中,段離一直沒再靠近祝君柳。始終保持著一段禮貌的距離,再也沒用滿含愛慕的眼光看向祝君柳,只不過她現在看他的目光更加不可言傳,讓祝君柳都注意到了。
祝君柳想不通,便去問羅修:「段姑娘是怎麼回事?」
羅修打趣他:「怎麼人家喜歡你的時候你不樂意,現在不追著你跑受不了了?」
雖然知道他一貫不正經,但祝君柳依然認真道:「我是鬆了口氣,但她現在看我的眼光更奇怪了。」
那目光,那熱度,真是比愛慕自己時候還嚇人。
「好奇你就去問問呀。」羅修可不準備給他答疑解惑,轉身就走了。
祝君柳並不想這麼貿然就去問,總歸現在段離能認清現實了,就夠了。
心大的祝君柳半點沒發覺段離對他和羅修的態度變化,之前有好東西就給他留一份,現在是雙份,只要祝君柳有的,羅修就一定有。而且要是有什麼東西,段離也是把兩人份的交給他們其中一個。
這些祝君柳都沒覺得什麼,直到上船之後,在安排房間的時候,他發現不對勁了。
這次他們走的是海上,船很大,人不多,航線也不算長,房間有的是,但為什麼自己和羅修被安排在同一個房間。
羅修看著祝君柳但笑不語,快要憋出內傷來了,只說自己不知情,他是不介意跟祝君柳同房的。
於是祝君柳找上了段離,要求給他單獨安排一個房間。
聽了祝君柳的訴求,段離眨了眨眼,問道:「你們吵架了嗎?」
祝君柳一頭霧水:「沒有。」他們兩有什麼好吵的?
「那你們為什麼要分房睡?」段離也不明白了。
祝君柳覺得答案呼之欲出了。
他雖然在這方面遲鈍了一點,但並不是傻,呆若木雞形容的就是他當時的狀態。
但看他不說話,段離還以為自己猜中了,兩人就是吵架了,竟然苦口婆心的勸說起來。
「有什麼事兒不能好好商量呢,你們在一起肯定不容易,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
祝君柳覺得自己的額角在跳,無奈又抓狂,「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不是……」
沒等他說完,段離就擺手打斷他的話:「你不必說了,我都懂,當初是我不好,現在我覺得,你們在一起真的很配。」
她說完就不等祝君柳回復了,蹦蹦跳跳的走了,背影十分活潑,但祝君柳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打人的慾望。
沒解決問題回到房間的祝君柳心情很不好,他以為自己修鍊得夠冷靜夠淡定了,但真是太天真了。
羅修看他回來這樣子就知道沒成,頓時笑得是不起腰來,笑聲簡直要掀破屋頂了。
祝君柳極力保持風度,道:「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說了你不信呀。」羅修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回去一定要把這件事說給舒眉聽。
祝君柳看著羅修,忽然道:「你不會還想把事情說出去吧。」
「怎麼會。」羅修矢口否認,然後自覺的出去換了個房間休息。
看他離開,祝君柳嘆了口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相處這陣子,祝君柳也發現了,羅修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不管是做什麼,他都能保持一顆樂觀的心,好像這一切不過都是一場遊戲而已。
就算是自己這麼一個無趣的人,跟羅修在一起也會被感染,那麼舒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應該也很開心吧。
現在他還會想到舒眉,但心情已經跟開始大不相同了,她已經翻開了新的一頁,自己也沒必要留在原地了。
他又想起文辛曾經對他說過,不想笑的時候可以不笑,沒人逼你。
兩輩子活了這麼多年,祝君柳第一次覺得他是不是也可以為自己而活,活得輕鬆些。
當然他想要輕鬆的活著,還有很多問題需要面對。想起那天羅修的提議,祝君柳那天晚上並沒有想好要如何回復,才會借著酒勁拉著羅修東拉西扯,把問題給掩飾過去了。
羅修也沒再問起,但顯然他還在等著答案。
跟他合作嗎?
祝君柳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以自己對羅修的了解,他應該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但站在他背後的人,又是誰呢?
既然要合作,那就要拿出誠意來,祝君柳打定主意,在不清楚對方是誰的時候,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