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入骨相思

  水笙眼看那落紅非比尋常，心都涼了半截，隻道孩子是救不回來了。卻不知道大人還保不保得住。心中既震驚薑萍的殘忍，又對思思存了幾分同病相憐。 這時管家匆匆趕到，思思卻隻剩下一口出的氣了。奶娘拉著薑萍匆匆跑了出去，一屋子的人，卻沒剩下幾個。 水笙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連忙過去扶著思思。她的裙下是汩汩的鮮血噴湧而出，還帶著一股熱度，眼裏卻是冰冷的淚，麵色慘白，牙關緊咬。 卻是沒得救了。 可思思看著水笙，忽然就笑了，眼神恍惚，似乎還帶著金光，“老爺，您，終於來了。” 水笙心裏一酸，卻是知道思思把自己錯認成傅謹潮了，咬著牙，沒說話。 思思卻努力想要笑出來，“我怕是……不能陪您了” 水笙在那一刻，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陸言騫，想起了不在此地的傅謹潮，甚至想起了河洛公主。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思思的眼睛猛地放出光彩，格外明亮地看著水笙，似是訴說，又似是喜悅。可就在下一個刹那，那雙明亮的眼睛，失去了一切生機。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水笙的眼淚忽然止不住地往外流，無法遏製地倒在地上，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她看著思思清雋的容顏漸漸染上一層薄霜，暮日沉沉，竟是如此淒冷。再看薑萍被拉走時的癲狂，仿佛天下人都是她的仇人一般，眼睛赤紅，全身發抖。 這是恨極了。 水笙忽然迷惘了，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不過是一個侍妾，哪有自己親自動手打殺的道理。 天下間自古沒有獨苦苦，因果循環，天理如是。種如是因，得如是果。她同情思思，也明白思思之所以死的原因。可她卻親眼見不得。 她輕輕站起來，喚人進來清理。 眼看報信的匆匆回來，水笙遣人去問，怎的將軍還沒回來？ 那人隻道：“正是上朝，爺們趕不過來了。” 水笙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器宇軒昂的少年破門而入，救她於棍棒之下的日子。 她也曾想過，若是真的有一日，就這麽死了。她也許並不難過，因為有這麽一位少年，贈她紅寶為盟，雪裏飛奔，救她於危難之中。 時光卻不再來。 她卻忍不住地，想看一看他。 隻再念，這一回吧。她心裏的瘋狂猶如野草一樣，漫天遍地，柔軟地充滿了每一處，卻又帶著一股尖銳的試探和心動。 陸言騫的眉眼第一次這麽清晰，這麽凜冽，像是那山間白雪中的那棵紅臘梅，又像是獨飛江麵的那隻孤鳥，冷峻挺拔，不同世俗。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喃喃過後，靜靜坐在佛堂的蒲墊上，一聲不吭地轉起佛珠。 她知道，這不是思念的時候，哥哥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應，薑萍，也不知道前路如何。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等。 傅謹潮回來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思思之死。 他麵色發紅，眼裏帶著一股殺氣，身後跟著二十四位執雙鐧、鐵鞭等的龍虎之士，聲震於天，喝道：“鄉野之婦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