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少年心性
這個父皇栽培了許久的年輕人,當年打馬遊街,禦階親封,如今官拜府公,功績卓越。連父皇都說,他來做駙馬,太可惜了。她原本是不以為然的。都是男子,就算像父皇這樣英明神武,又能如何。 可她這五年裏的辛酸飄搖,讓她忽然明白了許多。縱然一個女子再有本事,沒有尋得一個良人的話,終究還是如困囹圄。如果何定芳還在的話,如果何定芳像是傅濡深這般溫柔俊美的話,她還會拿出何家當年參與中山靖王案的證據麽。 她不敢說。 而崔澹早年失怙,父母雙亡,是由族中供養長大。因此性情堅韌,不愛高聲談論。他先娶恩師之女裴琴,卻是裴琴久病纏身,剛入門就死了。因此他老師覺得有愧,扶持他做了大理寺少卿事。 也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說,要求娶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第一反應是此人可嫁。 因大理寺少卿事官職不高,權力卻不小,更加此人眉心有暗川,是心智堅韌之輩。大長公主早年坎坷,因此對崔澹一眼就有了惺惺相惜之情。更加崔澹許諾,於是便應下了這門婚事。 出嫁從父母,再嫁由己身。 大長公主期期艾艾的紅頭蓋被揭開,看到的就是崔澹難得一見的笑顏。時至今日,她還記得崔澹那時候的笑意。 醉醺醺,卻帶著一股羞澀,像是什麽都沒想到的懵懂少年。 她苦笑,自己真是恨慘了他那副樣子。 哪怕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都再沒有那樣笑過。 她一直在想,也許,崔澹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她。可為何不肯好好教安浚,不肯讓他做一棵芝蘭玉樹,不願讓他出人頭地。 她不甘心。她早年的犧牲,連帶著這些年為皇室所做的努力,她夫妻二人一直不肯接受奉賞,崔澹的官位一直在大理寺,自己也隻肯受了一個封號,卻是因為,她想著將帝王的恩寵留給自己的兒女。 所以她甘願低調,甘願為了皇帝的心意培養一個侄女,甘願和不喜歡的貴婦打交道,甘願長袖善舞。 可兒子卻始終不如她意。 她看著懂事的女兒,忽然心酸起來。她原本打算百般嗬護的交加女,縱然脾氣不好,卻尚且能察言觀色,一點即透。為何這個酷似崔澹的兒子,卻並沒有乃父之風。 崔安浚隻比陸言騫小上幾歲,而陸言騫已經上陣殺敵,崔安浚卻懵懵懂懂,甚至還在打聽一些顯而易見的內幕。 這和那些打馬遊街的紈絝有什麽不同呢。 也許不同的是,崔安浚心性單純,做事仗義,讓人真的討厭不起來。他似乎還是個小孩子,天真快樂,不懂凡事憂愁。 她看著不遠處麵色凝重的崔澹,忽然心裏有些難過。崔澹許是發覺大長公主連連看過來,也走過來,卻沒說話。 兩人靜靜站了許久,大長公主忽然笑了,“年輕真好,恣意痛快,天涯放馬,對酒當歌。” 崔澹沒說話。 “夫君年少的時候,可是不喜歡這些,也不見你玩樂,哪像安俊,都玩瘋了。” 崔澹看了看正在玩蹴鞠的少年郎,道:“少年人天性/愛玩,也是常事。” 仿佛回答了,又仿佛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