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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佳人難覓

  升州是前朝舊都,雖然繁華不如往昔,但也算是車如流水,街道旁邊的店鋪鱗次櫛比,連布匹的光澤都能在陽光下閃爍。


  對馬大娘來說,她去過集市,去過山林,見過風浪,見過大雪,卻唯獨沒見過這樣繁華的城鎮。這仿佛是生長在山林裏的人,第一次見到波瀾壯闊的大江。仿佛就沒了盡頭。


  連帶水笙都被文大叔和馬大娘的那種震撼所感動。


  “八月湖水平, 涵虛混太清。 氣蒸雲夢澤, 波撼嶽陽城。 欲濟無舟楫, 端居恥聖明。 坐觀垂釣者, 徒有羨魚情。”


  文嘉禾坐在車廂裏,緩緩念出了這首詩。


  水笙微微一笑,“中舉的話,也許不止當一個小小的縣太爺呢。”


  “哈,”文嘉禾臉色也微紅,“我自是比不得先賢。”


  “沒準是阿禾哥更誠實呢,”水笙眨眨眼睛,“為國為民,在哪裏不是做事。潛龍在淵,終有一日能一展政見。”


  “我總覺得,還不如你這個小丫頭。”文嘉禾有些苦惱地笑了笑,隨即眼神中也綻放出滿滿的光彩,“聽說升州有許多名士,若是能得指點一二,那也不枉來此一趟。”


  “不能這麽說,是老師你都要好好尊敬呢。”文大叔有點擔心兒子太浮躁,“你雖然在村裏麵算得上才子,但是在州裏,在府裏,在國內,又有誰聽過你的名字?一山還有一山高,你千萬不要驕傲。”


  “爹說的是,”文嘉禾點點頭,“我一定會尊重授業恩師。”


  馬大娘拍拍手,“好啦,我們先租個地方住下吧,也不知道州裏的物價會貴上多少呢。也不能打獵什麽的,還是先安頓吧。”


  水笙對外麵的事情多多少少還是比她們清楚,於是求文大叔花點錢,尋了個閑人給他們帶路。那帶路的名喚馬三,一聽說是來州裏讀書的,立刻推薦道:“州學附近有一處宅子,隻是那裏不靠近市集,所以價錢便宜,你們若有興趣,我帶你們去。”


  等到了那處宅子的確不錯,四間房一個廳,小二進的帶天井,還種了好大一株海棠花。


  水笙一見就愛上了那株海棠,可馬大娘琢磨一年十五兩銀子太貴,那閑人立刻說,“您可別看這地段不好,可是挨著州學,很多人搶著要呢。這樣吧,我馬三人仗義,您不好講價,我去給你說說,保準能降到十二兩。”


  馬大娘就咬咬牙,立刻應了下來。


  “也不瞞您說,這宅子還算是小了點,那些家裏窮點的爺們,都是住在州學裏麵,有錢願意住在外麵的,自然不會委屈自己,這房子其實也就是占了個便宜,不然您隨便去問,周圍那家宅子不貴過這個好幾倍,有錢人有時候就看重個舒坦,若是他們惹得您不快了,你們也莫要往心裏去,這可是州學,指不定今後中舉的都是自己同窗呢。”馬三叮囑著馬大娘,水笙也覺得十分有道理,隻蓋著麵紗,不好說話。


  “那咱們就趕緊的去定下來好安家吧。”馬大娘連忙催促文大叔去辦手續,文嘉禾自告奮勇自己過去,讓文大叔去還馬車,水笙和馬大娘等在這邊就行了。


  水笙興致勃勃地去瞧那海棠花,正是初春,半開半閉的時候,帶著一種別樣的嬌羞。她輕手輕腳地摘了一枝別在頭上,笑眯眯地望著馬大娘道:“英姨,這花開得正好,您瞧我戴著,漂亮不?”


  那一枝海棠仿佛是一串紅珊瑚一般,將素淨的臉照出一抹妖嬈,馬大娘莫名覺得心中一顫,隻覺得眼前這姑娘和景色太不相襯,卻又忍不住多看,柔聲道:“我家姑娘真漂亮,襯得這朵海棠喲,都鮮豔不少。”


  “來,我也給您挑一朵,喜慶喜慶。”水笙聽到這話來了興趣,要給馬大娘簪朵花,馬大娘笑得嘴都快咧到臉上去了,卻還是將花取了下來,“等會兒你文大叔回來啦,就太不像樣啦!”


  “文叔肯定也覺得好看,”水笙一聽見門外有動靜,歡天喜地地道,“肯定是文叔他們回來啦,我去接他!”


  水笙挽著裙子過了門檻,忽然頭上戴著的紗帽就落了下來。


  卻不曾想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雙鞋子,卻是繡著浮雲鑲著青玉,果不其然,抬頭就是個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兒。


  “姑娘,您的紗帽。”


  那公子倒也客氣,微笑著撿起紗帽,卻愣在當初,直直看著水笙。


  他自詡見過的美人如過江之鯽,卻沒能有一個比得上眼前這位姑娘。打扮貧寒,衣裳是說不出名字的低價綢緞,但是繡工卻十分精致,繡在裙擺上的金魚像是活了一般。身上掛著的是“迎春五安香”,這種香的香料平常易得,但是製法卻極難,是富貴人家的丫鬟才喜歡用的。更有那副容貌。


  隻歎看過此等模樣,哪裏管的上究竟是什麽身份,恨不得多看上兩眼才是。


  “有勞公子了。”水笙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正打算撿起紗帽,就看見對方幾步匆匆上前,嚇得往後一退,就想要關門。


  “姑娘莫非是哪家的大丫鬟,”那公子急匆匆地扶住門,“我乃汴梁府府公第三子,名喚莫柯安,字懷鶴,不知姑娘是哪家府邸的姐姐,我心悅姑娘,若是姑娘願意,我想為姑娘贖個好出身。”


  水笙心中忽然感到一股酸澀,竟然迷迷糊糊想起了當年的陳小姐,自己這樣的人物,怎麽也高攀不成她那樣吧。


  就連和陸言騫,她也永遠隻能是個丫頭姨娘的身份,連側妃都不敢妄想。她從沒想過,這一刻,卻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卑微。


  不是在別人眼中,而是在自己心裏。


  她一直都是這麽卑微著,擔心著,害怕著。


  擔心終有一日,她跟不上陸言騫的腳步,再也不能為他取書磨墨。隻能看著新來的小丫頭,笑顏如花地為他端茶倒水。


  她不願意。


  她真的不願意。


  沒曾想好不容易換了個新生活,還要被人提起往日不堪,於是隻冷冷看了他一眼,“乓”就把門關上了。


  莫柯安一愣,還想去敲門,忽然手就停住了,隻苦笑一聲,隔著門道:“姑娘,是我唐突了,你卻要告訴我你姓甚名誰吧。”


  裏麵卻無人回應,等他遣人去問詢時,卻道那間房子空置許久,方才租給一戶從鄉下來的,陪兒子讀書的種田人家。房子的主人家是個鄉紳,女兒還還小,丫鬟也沒有驚人之貌的。


  那頂落下的紗帽,卻是成了無主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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