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奴市1
這天，容錦已經忘記自己在野外走了幾日了。雖然在逆境中她爆發了超強的生存潛力，但鹽分缺失，睡眠稀少，饑寒交加，讓她走的時間越來越少，休息的時間越來越長。
此時還是早晨。她呈大字型攤在地上，雙眼獃滯無神。原本白嫩的臉蛋青白枯瘦，渾身還髒兮兮的，頭髮蓬亂，活像個乞討的小兒。
地面上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容錦起初沒在意，這些天她出現幻覺的時間越來越多，不是看到美食，就是看到爹娘。她等著這陣幻覺過去。
但是腳步聲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容錦無神的眼睛突然一閃，光芒重新匯聚。從擋住她的灌木縫隙里看去，似乎是一隊年紀不等的孩子，正被幾個男人驅趕著前進。
看樣子是人販子！
求救的心思頓時歇了。作為一個買過兩個下人的人，容錦聽說過太多被人販子拐賣的下場。
在大殷，人販子和人牙子是不同的。
正經的人牙都是收那些自願賣身的當地小孩，訓練后賣給大戶人家做下人。但是人販子是各處拐賣小孩，再轉移到陌生地方賣掉。而因為小孩來歷不明，正經人家通常是不會買的，怕惹麻煩。所以這些被拐賣的小孩女的大多進了青樓，男的則是進小倌館，基本沒有好下場。
當然姿容著實出色或者有一技之長的可能被賣給奴市，像容虞仲和紫玉就是這樣，而他們運氣算好的，遇到了她，不然很可能被人買去做了玩物。
想到那些聽來的可怖下場，容錦竭力繃住自己的身體，一動不動。
但是她的好運氣似乎在這些天的『流浪』中用光了。明明那些人隔著灌木，她也半點動靜沒發出，但他們還是發現了她。
「老大，這裡有個小孩。」
容錦閉了閉眼，自我安慰道，至少不會餓死了。
這些人顯然是認路的。自從容錦被他們帶走，也就走了一兩日的光景，他們就到了一個繁華的小鎮上。
容錦不只一次深恨自己的蠢笨，人家只要一兩天就能走出那荒山野嶺，而她因為迷路已經在野外晃悠了不知幾日。
……
小鎮叫吳鎮。容錦和其他孩子一到鎮上就被人販子帶進了一座守衛嚴密的小宅院。然後幾個婦人打扮的胖女人出現，分了分男女，就凶神惡煞地讓他們洗澡換衣服。雖然男女是分開了，但是一堆女的一起洗澡容錦還從沒嘗試過。和她一樣羞澀難堪的孩子不在少數。
但所有小孩都沉默地照做，半點反抗都不敢有，因為一旦露出半點不情願的樣子，等待他們的就是毒打。容錦跟著他們來的這短短一兩天，就已經見過三次毒打，無數次耳光。就連她自己也因為走得慢被踹過兩腳。
當然還是有例外的。就容錦觀察，這些孩子里唯一沒被虐待過的就是那個長得精緻漂亮的小姑娘了。因為長相漂亮，人販子為了賣個好價錢，是不捨得傷到她的。一路上她的吃食也比他們好。她吃的是白饅頭就鹹菜，而他們則是乾巴巴的粗大餅。
「我要你這套衣服！」那漂亮小姑娘因為吃的不錯，對比已經風餐露宿很久的容錦來說，乾淨水靈得不可思議。而且因為獲得優待，在所有孩子里，她地位最高，最是傲氣。這會看上了容錦分到的一套白底小蘭花布裙，頤指氣使地就要容錦和她換。
容錦先是看了一眼那幾個守在邊上的胖女人。她們正嗑著瓜子閑磕牙。偶爾盯幾眼這邊，沒發現有不配合的就懶得再多看。於是容錦點點頭，沉默地把自己的衣服給她，然後接過她扔過來的偏大灰色布裙。
洗完澡換了衣服，又分配了大餅當吃食，然後所有女孩都被帶到一間設了大通鋪的屋子休息。這是這麼久來容錦第一次沾床，躺上去后只覺舒服得不得了，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容錦這一覺睡得舒服極了。但太舒服反而更顯出身體的疲累。
她眼皮子像黏在一起，睜都睜不開。手腳每一處都酸痛難當，虛浮無力。而且腳底的水泡在洗澡的時候弄破了，這會也辣辣地疼起來。她實在不想起來。
但是有個粗礪的聲音伴隨著門被砸在牆上的哐當聲震響起來：「快起來！一個個死豬一樣，還不快起來！」來人狠狠抽了一記容錦的大腿，頓時讓她痛的表情猙獰，強撐著坐起來，眯縫著眼發現天才蒙蒙亮。
她看向那個剛打了她一記的胖女人，心裡又難過又憤恨又無奈。終究垂下腦袋，一聲不吭。
人販子是不會訓練他們的，因為自有青樓楚館的人教訓他們。所以容錦知道，今天他們就要被拉去賣掉了。
把過長的袖子卷好，和別的小姑娘一起用那胖女人端來的唯一一盆水洗了臉，又挨個被束了發，容錦就低眉順眼地站到了已經準備好的小姑娘堆里。他們要出發了。
這一路走了挺長時間。看來賣他們的地方不在那個吳鎮。路上容錦一直觀察著，尋找脫身的機會。但其他小孩都沉默到死寂的程度，讓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就這麼一直裝作獃滯的樣子被帶到了最終目的地。
奴市。
容錦和其他孩子一塊挨個在檯子上站好。她的臉色很白。一方面身體沒恢復好，另一方面是嚇得。雖然沒被直接賣去青樓楚館，但這奴市其實也沒好到哪去。此時底下圍滿了人，yin邪的、估價的、惡意的、取笑的……各種各樣的目光，刺得所有孩子都微微發抖。
容錦站在這，突然想起當日買容虞仲的情景。
那會剛買了紫玉，她沒想再去奴市長見識的。但那日有趣的都逛完了，奴市又正好在近邊，於是就想著再去聽聽八卦。
去的晚了些，到那時檯子上就剩了三三兩兩的奴隸。是以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邊角的容虞仲。他長得真的很好看，讓容錦挪不開眼睛。雖然衣著簡單至極，但是站在那裡就是比別人身姿挺拔，朗朗如玉，當然，前提是忽略他不時地佝僂咳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