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那難忘的杏甜味
沈近山氣的指著她的背影道:「你們看看她這個脾氣,既不像閨寧也不像我,才說她兩句就敢甩臉子給我看!我問一句怎麼了呀?她就不能同我說清楚的么?我是她父親呀……她身上哪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結果沈蘿只低頭看著地板像不曾聽見一般。
「蘿姐兒啊,你一向聽話省事的,空了也該管管妹妹,她畢竟是我沈家的姑娘,又不姓秦……對吧!」
眼看沈蘿的臉色也不好,沈近山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們也是關心姨娘的孩子,你放心,那個下毒的我絕對不會輕饒他!……至於你母親,她怎麼可能我的孩子呢!再怎麼說她也是孩子的嫡母啊!」
「父親真的不打算審一審四全?父親是怕他真說出什麼來不好收拾吧?」
沈近山目光游移,似看了她一圈道:「我有什麼好怕的,他那裡我當然要問的!而且是我親自問……我這就派人去把他關起來!」
「走吧,陪我去看看你姨娘怎麼樣了。」說完伸手虛虛一攬,沈蘿卻快走幾步先出了屋子,沈近山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也隨後出來。
一進錢姨娘的屋子就看見遠遠在給她喂湯藥,沈近山驚奇道:「唉?你,你不是之前就……」
遠遠放下碗輕巧一福道:「是三小姐要奴婢幫忙作場戲,說害姨娘的人一定還會再出手,不能驚動了他……」
「哦,你倒是個機靈的……那這一陣子你上哪兒去了?」他眯了眯眼問。
「不過在外院干點粗活……」
哦,沈近山回答的心不在焉。
「你叫什麼?」
遠遠還沒說話,錢姨娘婉然道:「她叫遠遠。」
遠遠?沈近山玩味著這兩個看似極普通的字,不知為什麼,用在這個女孩身上就顯得不同尋常起來,他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那個異常纖細嬌柔的身子,不盈一握的小腰,向上,是微微隆起的胸脯,在往上是小小的可憐的肩頭,
然後是沒有一絲頸紋的脖子,遠遠細碎的頭髮多扎不起來,此刻毛茸茸的貼在耳畔和後頸,感覺像小女孩的胎毛似的。
「遠遠,你去叫小廚房熬點粥過來,我有些餓了!」沈蘿忽然道。
遠遠立刻應了,像小雀一樣輕靈的走出去。
「絡兒怎麼樣?可有不舒服的?」
錢姨娘笑的涼涼的搖頭:「沒有,那葯並不曾喝……此番若不是珍娘當場捉住了下毒之人,我恐怕也不得安心的。」
沈近山點頭卻忽然側過臉道:「你們怎麼知道有人會選今天下手?那個小廝……竟如此愚蠢,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啊……」
他說話的語氣又慢又怪,錢姨娘訝異的抬起頭來。
「老爺的意思是,可否說明白一些?」
沈近山背著手在屋裡緩緩走著,語氣飄忽,「也許,並沒有人真的要害你呢……用小廝攀扯四全,再用四全攀扯椿娘,這……」
錢絡兒盯著他的背影,心漸漸的沉到湖底!又像被厚重的淤泥嚴嚴實實的封住了口鼻不得呼吸……
「老爺?……」錢姨娘的尾音向上逸,坐著竟開始笑了。
「呵呵,原來您是這麼想的,想不到我錢絡兒竟有一日要用腹中的胎兒做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妙啊,真是妙!一來可以邀寵,而來可以陷害……」說到最後,眼眶紅了,氣息也亂了,眼淚轉著圈的掉下來。
「父親,想不到您是這麼看姨娘,這麼看珍娘,這麼看我的……」沈蘿的語調冰冷。
「既然,在您眼裡這只是一場戲,那麼,戲已經唱砸了,您可以回去了……」
沈近山翕了翕嘴想說點什麼,卻沒有說出口,終究還是不太放心床上坐著的那個,上前溫言道:「絡兒你想到哪裡去了!我自然不會懷疑你的,也許只是有人想利用你肚子里的孩子呢?算了,我也不想再追問下去了,你好生養胎,我明日再來看你。」
屋裡氣氛沉默到難堪了,他在跨出門檻前忍不住回頭看了錢姨娘一眼,只見她鼻子紅紅淚眼楚楚,臉上卻冷而疏離,心裡不由得一楞,彷彿從未看到過她有這樣的表情啊……
下台階時竟多跨了兩級,腳下一崴閃了一下,正巧遠遠從小廚房裡回來,便扶了他一把。
「遠遠?」
嗯,小丫頭也是個聰明的,只覺得老爺喚的這聲遠遠就是和別人的味道都不一樣,心裡亂煩亂煩的。
剛要撩開門帘,卻被沈近山一把握住了手臂。
「老爺!」遠遠嚇得簌簌發抖,大眼睛像被逮住的小狗崽一樣無助又驚惶。
沈近山感到手下的纖細在掙脫,「怎麼這麼細?」
「你多大了?」
「十……十三」
「癸水,可有了?」他低聲問,眼裡有混沌的光。
嗯?遠遠又驚又嚇又羞又憤,這是什麼老爺!竟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她咬著牙狠狠的想把手臂抽出來,卻不成功,情急之下向屋裡的沈蘿叫道:「二小姐,二小姐!」
「怎麼了?」裡面沈蘿應了。
沈近山倏地放了手,甩過袍子下擺大步向院門外走去。
沈蘿推開門,看見在台階下渾身都在顫抖的婢女忍不住皺眉問:「你怎麼了?」
遠遠強忍了心裡的痛怒道:「剛才一個黑影從我腳邊竄過去,不知道是老鼠還是黃鼠狼,嚇死我了!」
沈蘿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兒道:「哦,先進來吧!」
走在夜色里的沈近山卻攏了右手在鼻端細細嗅著。
他的臉色也如同這墨色的夜一般沉,他輕嘆一聲:「妖兒……若得誰能似你幾分就好了……哪怕一分也好啊!」
說完繼續聞了聞自己的手似沉浸在回憶里道:「這氣息倒是有些像,如七八分熟的杏兒甜味,嗯……能這樣,也算不容易了……」
屋裡,沈蘿絞了個冷水帕子遞給姨娘后,在她床邊坐下。
「別傷心,你也知道他的,就是個糊塗的人,永遠不知道該信誰不該信誰!」
錢姨娘面色縞灰搖著頭:「不傷心!……誰還會帶著心在沈府里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