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飄渺哭聲
「逛?你一個人嗎,瞎走的?」沈玉朝挑了挑眉問。
看來瞎了太久腦子大概也有點問題,話說她出去了還能回得來倒也是……
他長著很像小秦氏的臉,五官是精緻清俊的,目光有些天然的不善。
沈蕎本來不想理他,可是想起他那把黑蛟玄鐵弓來了,忍不住問:「你的玄鐵弓是哪兒來的?真是隕鐵做的嗎?」
沈玉朝一臉驚訝失笑,踱著步走近。
「你聽誰說的?你知道什麼是隕鐵?」
「你自己說的,至於隕鐵又有什麼稀奇,天上落下的便是,一般帶有磁性,堅硬又有韌勁,做弓或刀劍都很好,也並不是什麼隕鐵都好,有的中間有大孔隙便沒什麼用!」
「嗬嗬!你整天在屋子裡想些什麼?難道死過一回便通曉百科了?」
「聽別人說的罷了,你試過了?真的能射五十丈遠?」
沈玉朝突然變臉激動道:「你一個姑娘家懂什麼,別人說五十丈你便信了!你知道五十丈要多大的臂力?」
他臉上隱隱發燒,若不是夜裡燈暗她又是個瞎子,他幾乎想轉身就走。
那天和秦岫去試弓,秦岫比他多射了兩丈,但兩人都沒有達到五十丈,當場被一個小黑胖子恥笑了幾句,秦岫便激了那人幾句,誰知那人嚼著一根稻草弔兒郎當發狠一射,竟然遠遠超過了二人,雖然是不是五十丈也不得而知。
那人扔下一句話就走了,東西不錯,人不行!
沈玉朝心高氣傲這麼多年,還從沒遇到過這麼赤/裸/裸的輕視。
這件事梗在心裡不痛快了許久,他一心要鍛煉臂力找到那人一洗前恥,只可惜遍尋不著……
沈蕎哪裡知道這個故事,但也猜到他有心結是一定的。
其實之前她的臂力就很好,像沈玉朝這種公子哥兒都比不上的,但那是之前,不是現在。
「臂力固然重要,技巧也有講究的。」
「說的好像你會似的。」
沈蕎沒有說話,臉上卻隱隱露出不容置疑的神氣來,沈玉朝看得疑惑不已,過了一會兒才換了口氣問:「母親罰你跪多久?」
「到明日卯時」
「看來她是真生氣了……回去吧!母親那裡我去說一聲就可以了。」
「不必了,今天跪足了比較好,欠下的終究要還的!」
沈玉朝有些怒意,這家裡還有人敢不領自己的情!平常他連沈茵都懶得理會,要不是看她是個瞎子身子又弱,誰管她跪多久。
「不知好歹!你別以為我愛管你的事……」沈蕎入定一般不為所動。
他氣結道:「你慢慢跪著吧!」說完一甩袍子就走了。
沈蕎重新坐好,連罰個跪都不得安生。
事實證明,她這句話還是說早了。
沈玉朝走後不一會兒,夜風中忽然就傳來縹緲的哭泣聲,是女人的聲音……是從西面的大花園裡傳來的,「……咿呀……嗚嗚……」
沈蕎倒不是害怕,但是那聲音卻撩的她汗毛直豎。
這時一直在打呼嚕的兩人倒是醒了,婆子在低聲問:「那邊又哭上了……」
「不是說已經好了嗎?怎麼又哭了?」
「進去看看三小姐有沒有事,這聲音太瘮人,別把她也嚇出個好歹來!」
一個人拎著燈籠進來探頭探腦,看著沈蕎孤零零跪著就叫了一聲「小姐」
「……是誰在哭?」
婆子吧唧了一下嘴,口中飄出一團白霧,過了一會兒說:「您真不知道?……您也該有點數的。」
「外面風大,媽媽進來坐吧,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其實婆子被這聲音吵醒后也睡不著了,想想夜裡也沒人過來,便放下燈籠坐在一張小掉了漆的小凳上。
「阿獃,你要不要也進來,小姐聽了害怕呢!」
外面那人悶聲應了,半佝僂著身子拖著鞋進來,「真他媽冷,這祠堂里也沒個火盆的。」說著還吸了吸鼻涕。
又是一陣嚶嚶的哭聲。
坐在小凳子上的婆子看著遠處說「照道理說,那個哭的還該是三小姐呢……」
「什麼?」沈蕎大吃一驚。
「沒你這麼瞎嚼舌根的……三小姐不在這兒呢嘛!」阿獃唾了婆子一口。
「我這不是說照道理嘛!」
「哭的這個是封姨娘生的女孩子,原本是好的,小時候被壞人給…衝撞了,就落下了夜哭的毛病,後來就痴痴傻傻的,本來封姨娘也沒什麼地位,老太太也不喜歡,最後就把她移到花園裡單獨住著了,說來她比小姐您還大一點,原本算三小姐來著,後來老太太說人都挪出去了又是不吉利的毛病,就不要佔著排名了,因此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咱們家還有這麼一個小姐在呢!」
沈蕎卻明白,哪裡只是不佔排名這麼簡單,恐怕家譜里根本沒上她的名字!
另一個打了哈欠說,「原本也以為她這又病又痴的活不長,誰知活到今天,前一陣子說好多了夜裡不哭了,不知怎麼今兒又哭起來。」
「封姨娘也是二房裡的?」
「是啊!就住在太太正房後頭的院子里,常年吃齋念佛不出門。」
沈蕎長吁了一口氣,這個二房,難怪爺爺說是破事一堆不愛管,難怪沈蘿去了上房連回都不願意回來,確實是亂七八糟的,這還是面上的呢,要是撥開表面去看內里,還不知道有多少糟心的事情!
話匣子一旦打開,婆子就開始說起來。
「這府里的事情若寫出來,讓說書的來說,只怕聽得人都覺得是瞎編濫造的,外院的婆子和管事倒還安生些,這內院里的是整茬整茬的換過幾次,加上那莫名其妙死的,沒的……」
阿獃踢她一腳呵斥她:「你胡說什麼?不要命了!」
「你叫什麼,不過說幾句話陪小姐解解乏罷了,明兒睡一覺就都忘了吧!」
沈蕎覺得這婆子是個願意開口的,忙說道:「你們不必擔心,我誰也不會說的……」想了想就從荷包里摸出兩塊碎銀子,一個人給了一塊。
「若不是母親罰我,你們兩也不必夜不得眠的守在祠堂,這點錢就當你們陪著我說話打發時間吧……」
兩人略推了推就收下了,一時間莊嚴肅穆的祠堂里彷彿突然多了點人情味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