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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 第一次死別

  沈蕎乘著夜色回到了春行閣。


  柳媽媽還是昏天黑地的睡著,沈蕎洗漱完畢躺在床上運氣練功,突然想起錢姨娘的話來,夫人留給自己一個富貴平安鎖?


  她翻身下床在首飾盒子里一通亂翻,光金鎖大大小小的就有好幾個,麒麟、雙魚、飛鳳、牡丹的,到底哪個是?


  在珍珠項鏈和翡翠鐲子里又看見一個比手掌小一圈荷花的鎖,正面富貴反面平安,這個八成就是富貴平安鎖吧……


  真看不出有什麼好的。


  這四個字也俗到家了,可是,這麼上不了檯面的東西,為什麼秦夫人很鄭重的留給了自己,而且身為她大丫鬟的錢姨娘還慎重的記得,比起她那些重逾萬金的嫁妝來說,這個破鎖算什麼?

  除非它更重要的意義!

  沈蕎拿起來又掂又摳又看的。


  鎖身下面吊著三個空心鈴鐺,輕輕一晃發出好聽的聲音。


  她不死心,挨著摳了一下,到中間那個時,鬼使神差的掰了掰鈴鐺紐,就聽見清晰微弱的「咔噠」聲。


  有了!


  鎖身里真的有乾坤!她激動的幾乎要跳起來。


  湘西剿匪大獲全勝后,威名赫赫的獅娘子被封為通州衛下從六品的所鎮撫!也是整個后軍都督府里唯一的女所鎮撫!……受封的那天,貌似也沒有這般激動,沈蕎忍不住大大鄙視了自己一下。


  握著鈴鐺輕輕拽出來的這是什麼呀?


  沈蕎還來不及細看就被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小姐!小姐,柳媽媽她不好了!」


  沈蕎心裡一驚,忙把鈴鐺又塞進去,這把鎖是帶鏈條的,她順勢往脖子上一戴往小襖里一揣,匆匆穿了鞋去開門。


  松果眼含著淚站在門口,一把攥住了沈蕎的袖子「小姐!我剛才起來去看柳媽媽,叫她沒反應,推她沒動靜,她……她好像沒氣了!」


  沈蕎扭頭就向東廂房走去,松果已經亂了分寸了,啜泣著道:「她不會死在屋子吧?那以後誰還敢進去,小……小姐,我們趕緊把她挪出去……不然整個院子里要找人來打解怨平安醮的……」


  「閉嘴!柳媽媽有怨自然不會放過害她的人,你怕什麼?」沈蕎目無表情的推開門,昏暗的燈光下,柳氏蓋著大紅牡丹花的厚棉被仰面躺著,臉色一片紫灰,和被面形成強烈的對比。


  「柳媽媽?」


  「柳媽媽……柳媽媽……」


  身後松香江米和染秋都進來了,一個個慌張的叫著,卻又齊齊站在沈蕎背後像四扇屏風一般。


  松香扶著沈蕎坐在床邊,她伸手到柳氏鼻子下面試探了一下,還有微弱的熱氣在,頓時便鬆了一口氣。


  「小……姐……」


  柳氏喑啞的開口。


  「送我……出去……別髒了屋子……」


  「好」


  「染秋抱媽媽到隔壁的耳房去,把炭盆也搬過去!」沈蕎果斷髮令。


  這也是規矩,人不能死在要緊屋子裡,這間房將來還要住人的,照理像柳氏這種情況是該移出府外去養病的,但是小秦氏裝聾作啞的,沈蕎又捨不得送她出去,就拖到了這個地步。


  耳房裡有一張很小的榻,偶爾下人會在那裡打個盹的,萬一柳氏在那裡咽氣,以後可以不住人。


  染秋用棉被裹起柳氏抱出去,松香和松果攙著沈蕎,江米一個人墊了兩個厚厚的不怕燙端起炭盆,炭盆邊沿有三寸寬,平常可以踏著暖腳,也可以烤東西,由於是下人用的不帶紫銅罩,也不太大。


  單論做事情,這個江米是沒什麼好挑剔的,不嬌氣,人也拎得清,什麼事都能看在眼裡,在你吩咐之前就做好,人還能做到隱形。


  柳氏到了耳房裡好像也踏實了一點,很快松香拿了湯藥進來,她卻不肯吃。


  「染秋,喝……」


  她竟已經放棄了自己!

  沈蕎心中五味雜陳,她不是多情善感的人,親手掩埋戰友的事情也不是沒做過,但是柳媽媽確實於自己有恩,也是為了自己才落到這個田地的。


  「你有什麼心愿未了嗎?不管是什麼,我都答應!」


  柳氏自然不會懂,沈蕎這樣的人對臨死前的朋友做出的承諾會有多重。


  她搖搖頭:「只要……小姐……好」


  沈蕎發現自己越來越愛哭了,這是不行的,這麼容易動情只會影響自己做出理智的判斷!

  原以為內宅女子的生活很簡單,吃吃喝喝繡花吵架就過了,現在才知道,若在戰場上戰死了,好歹還知道對手是誰,但在這深宅里,很可能連報仇都找不對正主。


  柳氏在第二日的午時溘然離世。


  沈蕎不知道的是,柳氏死的當晚,平常耀武揚威的丁大護院卻因為喝醉了酒一頭栽下寶定橋,正好被石頭的尖角戳破了腦袋,流血而亡!


  被發現的時候人早已凍成了血色的冰棍!


  小秦氏聽了,捂著胸口額上暴著筋坐在炕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四齊狐疑不定的問:「太太,您說這事是不是太巧了?」


  「巧什麼?」小秦氏回過神來,無意識的轉著手上的碧色寶石戒指,那是她最喜歡的一樣首飾。


  「那婆子中午剛死,丁護院當晚就死了,大家都說……」


  「說什麼?」


  「說是婆子去索的命!」


  「放屁!」小秦氏拍的炕桌呯砰響。


  「他手裡不下幾十條人命,那婆子算什麼,憑她也索得了命?她就是死了也是個沒用的鬼!」


  「難道是三小姐下的手?」


  小秦氏冷哼了一聲,她?可能嗎?一個瞎子,連內院都出不去!遇到事情只會哭,處理不好就拿個剪刀亂剪東西……」


  「可是,婆子死的前一晚,老太爺叫了三小姐去清倫堂用晚膳的呀」


  小秦氏臉色青暗,從指甲里剔出一點幾乎看不見的渣子,「他為什麼突然插手我倒是有點奇怪……」


  「按理,三丫頭的事情他一向不過問的……多半,是二丫頭遞的話!」


  「二小姐那麼冷冰冰的一個人,萬事萬人不入她眼的,她做什麼要管三小姐的事啊?」


  秦氏拿起茶杯喝水,從鼻尖那粒小痣處看著裊裊的熱氣。


  「是透著古怪,一個個越來越看不懂了。」


  「還有誰會管這事?總不會是咱們二老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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