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我只是為了素素
妲己垂著眼帘掃了眼梳妝台上的手機,莞爾,「沒事,不重要的電話。」
無非就是讓她按時吃飯休息,叮囑些有的沒的,她不接他也會發簡訊過來。
可是叮囑有什麼用的?一旦忙起來,吃不吃飯休不休息根本不是她能決定的。
以白總的日理萬機,他最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女藝人嘆了口氣,心想,不重要的電話對方能打來三四次么?
等妲己給她描完最後一筆,電話還在不知疲倦地響,她也再沒什麼理由不接了,於是只好慢吞吞走過去,卻發現屏幕上是個未知號碼。
妲己月眉一凝,心頭不知為什麼顫了顫,手心也開始無端發熱,按下接聽鍵。
那邊傳來的是男人低醇又有些不悅的嗓音,「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聽到他的聲音,妲己瞳孔一縮,不知出於什麼心態,忙關好了化妝間的門,靠在門板上道:「我剛才在工作……以為是白檀的電話,所以……」
那邊男人低低一笑,「以為是白檀的電話所以不接,」他一陣見血地挑破,「怎麼,吵架了?」
妲己失神片刻,走到化妝鏡前坐下,聲音如同被人抽走了力氣,「哥……」
蘇亦庭「嗯」了一聲,聽到她這樣有氣無力的語氣,心頭無聲揪緊,卻不動聲色道:「身體好些了沒?我前幾天手頭事情太多,忘了給你打電話問。」
凱文和他身邊的華裔護士看著病床上渾身纏著繃帶快被裹成木乃伊的男人,皺眉。
剛從鬼門關活過來就打電話,當輻射不傷身體的嗎?
他哪裡是事情太多,分明是那天他私自放走了白檀,美第奇公爵一怒之下把他發配去做另一個難度極高的任務,作為懲罰只給了他三五個幫手,騙他深入敵方陷阱,差點就直接送了命。
可這個男人的實力偏偏如同神跡,力挽狂瀾、險中取勝,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完成了任務,自己也身受重傷一直躺到今天才醒。
醒了之後立馬就是一個電話打過去。
妲己不知道這些來龍去脈,只道:「我沒事,我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才要小心。」
蘇亦庭靜了片刻,又把話題繞回來,道:「白檀對你不好?」
妲己撐著頭,聽著對方讓她極有安全感的聲音,呼吸都跟著沉靜下來,微微闔眸,「挺好的。」
白檀對她挺好的,這是實話,尤其是從歐洲回來之後,幾乎不跟她慪氣發火,脾氣也變得比從前好了很多。不涉及原則的問題,他無一例外地都依著她。
至於物質上,他從來沒有短過她吃穿。偶爾看到商場里漂亮的首飾,他覺得適合她的,甚至還會親自去挑一挑買回來送給她。
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真的沒有。
「挺好的三個字聽起來就很勉強,素素。」男人淡淡道,「婚姻可以勉強,幸福勉強不來。」
妲己垂眸,「所以你和輓歌不幸福嗎?」
蘇亦庭一怔,只覺得渾身傷口迸發的疼痛一路到了心底。
凱文嚇了一跳,看到他突然繃緊了肌肉,傷口裡又有血絲沁了出來,「頭兒……」
蘇亦庭冷著臉打了個手勢讓他閉嘴,聲音淡漠得沒有波瀾,平靜如不起風浪的海面,「我和她不一樣,」他頓了頓,嗓音壓低了,「我愛她。」
言外之意,白檀愛你嗎?
妲己最先注意到的卻不是這一層。
她怔然聽著,聽著自己一向不屑於將「愛」字說出口的哥哥終於敗在了輓歌手上,她竟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從前輓歌沒聽過這個字,現在,她大概也不想聽了。
所有人都當是輓歌勉強了哥哥那麼多年,最後不擇手段嫁給了她,卻落得個慘淡的結局。
只有妲己,一直站在離兩個人最近的地方,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如果哥哥真的不願意,誰又能勉強得了他?
可蘇亦庭明白得卻太晚了。
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晚上想起季輓歌這三個嵌入骨血的字,那種無聲的撕心裂肺才讓他明白,他愛季輓歌,愛到哪怕茫茫無期地一輩子這樣尋找下去,也難以割捨。
「你為什麼嫁給他?」蘇亦庭忽然問。
妲己回過神,扶額笑道:「不為什麼啊。」
她本想說,是那時候蕭錦帆逼她逼的緊,爸爸的手術費都湊不齊,她好像沒得可選。
可又忽然想起,這句話無異於在打蘇亦庭的臉,讓他有種「身為哥哥卻讓自己的妹妹犧牲婚姻和幸福來換取父親的手術費」的想法,話鋒一轉,笑道:「我喜歡他呀。」
蘇亦庭眉目一沉,不置可否道:「過段時間我就回國。」說完低聲用義大利語問了身邊的護士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出院,聽完護士的回答,道,「等我一個月處理一下這邊的事。」
妲己心裡彷彿突然就踏實了,閉著眼睛,眼淚從眼角流下來,語氣卻帶著笑,「好,我和爸爸在雲城等你。」
蘇亦庭「嗯」了一聲,掛了她的電話,想了想,打了另一通出去。
那邊的人接了電話,兩端皆是沉默。
蘇亦庭的手機被美第奇家特殊的屏蔽儀做過處理,電話查不到歸屬地也不會顯示號碼,那邊的男人大約是在思考他是誰。
不過他思考了沒多久,無波無瀾的嗓音便響起:「活過來了?」
蘇亦庭眸光微動,「托你的福,謝謝。」
「不必。」男人疏淡道,「我只是為了素素。」
蘇亦庭眯著眸子望向病房外面,眼前彷彿還是深入敵腹時的一片血雨腥風。
三五個人,他本事通天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成功擊殺目標以後,他幾次被追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千鈞一髮之際,是白檀派來的人替他除掉了剩下的敵人,保全了他一條命,事後又功成身退,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放了白檀一次,白檀也救他一次。
但是這件事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君子協定,誰也不會主動提起。
蘇亦庭聽到他前半句,眉頭皺起,冷笑,「為了素素?」
白檀放下手裡的鋼筆,鷹眸一凜,「怎麼。」
有種異樣強大的氣場透過無線電波相隔萬里滌盪開來。
「白檀,養老婆和養寵物不一樣,你知道嗎?」
白檀靜靜聽著沒說話。
蘇亦庭繼續道:「不是你給她吃的喝的,給她優渥的生活,她就能高高興興地陪在你身邊一輩子。」
男人俊漠如遠山的眉峰不聲不響地擰緊,薄唇翕動:「素素怎麼了?」
白檀到底是白檀,別人一句不經意的提醒,都能被他瞬間洞悉到含義。蘇亦庭冷嗤,「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
白檀短時間內沒再開口。
其實他這些天里察覺到了她那些悄無聲息的改變。
不像最開始見到他時那麼肆無忌憚的張揚冷艷,也不像後來領證結婚後小女人般的嬌羞矜持,而是——
讓他看到了一個傳說中的千金淑女。
不驕不妒,進退合宜,謙謙有禮。
白檀當然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仔細觀察了很久,卻毫無頭緒。
說她不開心,她又能溫馴乖巧地陪他吃飯陪他上下班,甚至床事……也從來沒拒絕過。
一個女人如果討厭另一個男人,還能在他身下輾轉承歡,次次高-潮?
他很確定,她對他的感覺並非是討厭,反而很喜歡,很依賴。
「我和素素很好,不勞你費心。」白檀寒聲道。
蘇亦庭聽著他言語間不著痕迹又揮之不去的冷淡倨傲,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樣子。
大概也是這樣聽不進別人的勸說,剛愎自用地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結果,他卻輸得妻離子散,一敗塗地。
白檀確實是不想聽一個外人來指點他什麼,沉著眉目,滿心煩躁。
蘇亦庭這副自以為是的口吻讓他覺得,他甚至不如她哥哥懂她。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對這個女人的佔有慾已經強到,二人之間再也容不下任何別人插手的餘地。
她的事他來管就好,其他男人……她哥哥不行,她爸爸不行。
誰也不行。
「最好是這樣。」蘇亦庭以同樣寒冷的嗓音警告,「我不在素素身邊,姑且信你。等我回國以後,孰是孰非我會親自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