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傻的女人了
蘇亦庭聽到他的話,先是眉頭緊鎖,而後不知道看到什麼,眼裡散去的笑意又收攏回來。
他將手插入口袋,隨意道:「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拿女人來當籌碼更掉價的事,真不知道是該說白公子你使得一手好計謀,還是該誇你做起事來比我還狠。」
拿女人來當籌碼?白檀冷笑,「最先把她卷進起來的難道不是你?」
什麼來歐洲度蜜月,什麼去林地露營……
她一步步處心積慮把他引到這裡來,他卻一次次在她的溫言軟語中妥協就範。
蘇妲己,你口口聲聲的喜歡在這場博弈里一文不值。
蘇亦庭眼中略微劃過一絲淺薄的意外,「你什麼意思?」
「你我心知肚明。」白檀道,「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明白?」
蘇亦庭還沒來得及深想,周圍就響起了第二片此起彼伏的槍聲。
妲己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
她親眼看到白檀在連綿的槍彈聲中被一名黑衣保鏢護在身後,同時槍口往前遞近了幾寸,直指她哥哥的頭顱。
電光石火間,從來不會大聲說話的妲己也忍不住喊了出聲:「小心!」
女人從帳篷後面跑了出來,直直地朝他撲過去,白檀在余光中看到那道纖細柔軟的身影,心頭落下的早已料到般的冷笑。
到底她還是會為了蘇亦庭而不顧性命。
對面,泰山壓頂也不皺眉蘇亦庭陡然變了臉色,大吼道:「素素!」
一切都發生在不到兩秒鐘的時間裡。
也不知道女人嬌小的身軀里蘊含著多大的力量,連白檀將近一米九的身高的男人都被她狠狠撞開。
一顆子彈斜著射出,打出了一個驚人的軌跡,劃破空氣,埋入血肉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
清晰地,穿透了女人的左肩。
——那是原本該從白檀背後射入他心臟的子彈。
男人一怔,隨即眼底升起的是某種不可置信的震驚與暴怒交織的情緒,「蘇妲己!」
妲己身體一軟,遽痛很快從肩膀傳到四肢百骸,男人伸手將她摟在懷裡,指縫間不停淌出她的血。
明明是她在流血,白檀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也要乾涸了。
「蘇妲己。」白檀死死掐著她沒有受傷的肩膀,不顧四方不斷交火的戰況,在血光和火光中厲聲質問,「你出來幹什麼!」
她有氣無力地伸出右臂指著白檀身後,「樹後面有人,小心……」
每個字如同鋼釘插入白檀的心臟。
蘇亦庭迅速從肩上撂下步槍,穩准狠地結果了躲在樹林里開槍偷襲的人。
血從枯枝落葉里流出來,蘇亦庭目眥盡裂地瞪著那一灘血跡,額間青筋暴起,忍不住開了一槍又一槍,好像連屍體都不願放過。
其實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有人藏在那顆樹後面準備偷襲白檀。
是他默許了他的偷襲,甚至還故意開口與白檀斡旋,為他創造時機。
可是誰都沒想到,妲己會突然衝出來把那男人撞開。
白檀抱著懷裡的她,只覺得她短短几個音節就好像把他的心臟都從胸腔里扯了出來,連著血管和筋脈,絞痛到窒息的感覺,他的心跳都隨著她的呼吸弱了下去。
他想把她抱緊,又怕碰到她的傷口,更怕指尖的鋒芒隨時都會摧毀她羸弱的身體。
妲己擠出一個笑,「白檀……你想殺我哥,是不是?」
白檀的心驀地慌了,明明她就在他懷裡,他卻好似五指空蕩蕩的,抓不住她,「素素……」
「真好笑。」妲己邊說邊笑,邊有眼淚從漂亮的眼睛里滾落,「我看見了,白檀,你拿槍指著我哥,我看見了……」
為什麼卻還是無法對他的死活視而不見。
為什麼看到樹林里對準他的槍口,她還是不假思索地沖了上來。
腦子可以騙過自己。
心要怎麼自欺欺人。
她扭過頭,看著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的另一個高大俊美、表情猙獰的男人,菱唇一動,「哥……」
蘇亦庭胸腔里沸騰的戾氣幾乎壓抑不住,聲音都冷得變了調,「素素,我現在就殺了他帶你走。」
說著,步槍抵住了白檀的腦袋,抱著女人的男人卻半點不躲,宛如一尊不會動的石像,只稍稍側身護住了她。
梁居生大驚失色,「白總!」
有細弱的嗓音從半跪在地上的男人懷裡傳出來:「哥,你不要動白檀……」
男人的胸膛一震,手裡摸到了她身上更多的血,驚惶比來自頭頂的威脅更恐怖,「素素,你別說話,我這就叫醫生過來。」
她的手卻拽住了他的衣衫,執意望向滿臉冷峻的蘇亦庭的方向,「哥,林子里都是白檀的人……你殺了他根本走不了……」
白檀低垂著眼眉,短暫的驚愕。
她怎麼會知道他在林子里有多少人。
「你放心,素素。」蘇亦庭手裡的槍依舊指著白檀,語氣在和她說話時卻不自覺地放緩,「哥哥說帶你走,就一定有辦法帶你走。這些人我還不放在眼裡。」
說完,手指便要扣下扳機。
妲己聽到了那細微的聲響,急促地喘了口氣,忍著劇痛的聲調聽起來都讓人跟著疼,她想也不想地開口,嗓音都啞了:「不行,哥,你不能動他。」
驟然起伏的心緒牽動了肩上的傷口,妲己痛得快要昏死過去,咬牙道:「我和他結婚了,他是我丈夫,我懷了他的孩子,哥,你不能動他……你不能動我孩子的父親……」
抱著她的男人徹底僵住。
拿槍指著白檀腦袋的男人亦是露出震愕之色,「素素,你說什麼?」
妲己掀開眼皮,看著白檀原本那張讓她傾心的俊臉逐漸在這片修羅地獄變得面目全非的陌生樣子,心中漫卷的悲戚幾乎將她吞沒。
她別開視線,咽下嗓子里的血腥,低聲重複道:「前段時間我四處找不到你,所以沒法告訴你,我結婚了,懷孕了,他是孩子的爸爸。」
白檀迎上她蒼白的臉頰,看到她額頭滲出的冷汗和緊緊擰著的眉心,目光又流連至她血色濃稠的肩膀。
那個剎那,他忽然想笑。
原來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蘇亦庭到了美第奇家,不知道美第奇雇了她哥哥來殺他,更不可能知道林子究竟里有唐季遲派來的多少幫手。
她那樣說,只是為了讓蘇亦庭放過他。
她不久前才來過例假,那之後他為了婚禮和蜜月忙得天昏地暗,又刻意迴避她,幾乎沒有同房,即便有……他也把措施做得十足。
因為他還沒有過想要做父親的想法,也從未考慮過,蘇妲己是否可以為他孕育一個孩子。
懷孕。白檀無聲咀嚼著這兩個字眼。
事到如今,你竟還要護我么。
他想起城堡那場大火中,她漸漸弱下去的話語——
「你只需要記得,無論同樣的事情發生多少次,我都會做同樣的選擇。」
他想起她無數次紅著臉表白,又驕傲又嬌羞的腔調——
「因為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兩情相悅,自願結合。」
那些畫面像走馬燈一樣閃過眼前,白檀最後想起的,是她在卧室里從身後抱緊他,輕聲對他說:「我既然已經嫁給你了,就不會背叛你。這一點,你一定要記得。」
這一點,你一定要記得。
一定要記得。
男人慢慢閉上了眼睛,將她抱緊。
蘇妲己,那時候你很無助吧。
被懷疑,被猜忌。
沒有人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你也就乖乖的什麼都不問,只能這樣一遍遍地、小心翼翼地用最蒼白無力的話語在我耳邊敲打,試圖讓我明白——你相信我,我也要相信你,我們是夫妻。
可是蘇妲己。
你知不知道你的丈夫利用了你。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險些死在我手裡。
你知不知道那一槍如果再偏分毫,或是你的動作再稍慢一步,子彈會直接從你的脖頸穿過去,見血封喉。
蘇妲己,你知不知道。
男人睜開眼,望著懷裡痛到昏厥的女人,終於笑了出來。
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傻的女人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