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畫中仙（4）
知淺盡量表現得自己人畜無害：「公子莫驚慌，我的確是被困在畫中，無法脫身。不過，因為公子這一個月的悉心照拂，令我衝破了禁錮，故而可以現身相見。」
陌玉聽完，不禁問道：「那麼，知淺姑娘是緣何被困在畫軸之中的呢？」
「這……」知淺倒是沒想到，變成凡人的梓蕪求知慾竟然這麼強，於是一時語塞。不過，到底是熟讀了無數人間精品話本子的人，編個故事也算信手拈來。
「是這樣的，」知淺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公子有所不知，我本是庇佑這一方花草樹木的小小花仙。前段時間，我去城外山間布花，不幸被山鬼看中，非要搶了我去做他的小妾。我誓死不從，惹怒了山鬼，卻又不是他的對手。在逃亡的時候，我誤打誤撞來到這裡，藏在了玉蘭花樹中。山鬼追過來，竟然施法順勢將我封入樹榦里。山鬼設下封印，除非我答應嫁給他，或是有人發現我的存在，詛咒才會解除。否則我將永生永世被困其中，孤獨終老。不過，山鬼沒能料到，我竟在機緣巧合之下，被公子發現，救了出來！」
陌玉愈發迷茫，簡直一頭霧水：「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啊。還有，你不是被困在畫軸中的，怎地又被封印在花樹里了？陌玉不才，實在對鬼神之道所知甚少……」
「開始的時候，的確是被封印在樹榦里的，後來就進入了畫中。」知淺面不改色地繼續扯謊，「我被困在樹榦之中，本是萬念俱灰，心生絕望，覺得不會有人能找到我了。直到公子畫下這一株玉蘭，我竟發現自己可以從樹榦中走入畫中了！之前就聽聞，公子有使花草起死回生之能。大概因為如此，公子筆下的花樹也是鮮活的，被賦予了生命，生出了精靈。玉蘭花精可憐我的遭遇，便將我一併帶入了畫中。在畫中，我能隨意總動，只是不能離開花樹附近，這比以前困在樹榦中不能動彈要好上許多。我這才意識到，公子應該可以改變我的命運，於是我便在公子面前現了形。公子心善，並不懼怕我，一個月來還對我照拂有加，也曾是說過會設法助我脫困。就這樣，山鬼的封印被漸漸打破，我終於擺脫了他的掣肘，出來與公子相見了。」
「原來是這樣……」雖然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不過，既然牽扯了鬼神之事，大概也能說得過去。陌玉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故事，又問，「既然知淺姑娘已經脫困，重獲自由，是不是就不再拘於我這個院子里了？」
知淺聞言，先是一愣，話本子里的對話可不是這樣的啊，怎地陌玉這麼不解風情？於是，她眼中蓄滿了淚花，委屈道：「公子這是在趕我走嗎？」
陌玉一看，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只是，知淺姑娘被困在這裡有段時日了，我想，大概你會想家吧。我倒是沒有趕走姑娘的意思，若你願意，可以繼續留在我這兒。」
「真的？」知淺破涕而笑，「我本就是花仙，只要有花草的地方都是我的家。再者，公子救了我，我尚未報答你的恩情，怎能隨意就離開呢？」
「誒？」陌玉有些驚訝，「報恩？不必的，其實我根本沒做什麼。」
「公子將我從山鬼的封印中救出來了呀！」知淺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說道。
陌玉擺擺手：「舉手之勞，況且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救你。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知淺搖搖頭，執意：「知恩圖報是我們仙族的傳統美德，我必須回報公子。就讓我留在這裡，聽憑公子差遣吧。」說著，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再者說，山鬼若發現我已經衝破了封印，免不了還要來尋我麻煩。公子既然有過人之能，留在這裡，也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所以，知淺還得仰仗公子庇佑！」
「既然如此，姑娘就留在此處吧。」陌玉其實也不希望知淺離開。當知淺還被「困在」畫中的時候，陌玉就覺得自己對她的感覺和對旁人不同。如今她從畫里出來了，倒是比那時更加鮮活，還有些古靈精怪。也許，留她在身邊，會很有意思吧。
只不過，畢竟是一男一女，若是獨處一室，總有諸多不便。之前她在畫里，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現在是個俏生生的姑娘，就大不相同了。因為陌玉喜歡清靜，這院子里並沒有廂房。於是陌玉問：「可是，你要住在哪裡呢？」
知淺明白陌玉的心思，善解人意地說道：「公子不必擔心，我白日里可以現身陪在你身邊，夜間就可以幻化為花形，棲息在玉蘭樹上休息。」
陌玉信以為真地點點頭，又特別體貼地說：「原來是這樣。那知淺姑娘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同我開口就是了！」
就這樣，知淺成功地在陌玉面前現了形，圓了一個謊言，編造了一個身世。之後幾日，在無人來小院的時候，知淺就會現身，同陌玉聊聊天，品品茶。當面接觸下來之後，知淺才發現，雖然梓蕪變成了陌玉之後，性子溫和親切了許多。不過骨子裡，他到底還是慢熱。很多時候，陌玉更喜歡安靜。他可以安靜地看書、作畫、煮茶、撫琴。知淺不太弄得來這些風花雪月之事，只能從旁看著。
這不是知淺想要的狀態，她想讓陌玉迅速與自己親昵起來。其實，知淺作為天神，就算不刻意讀心，也能輕易捕捉到陌玉的思緒。陌玉是在意她的，從她還在畫中的時候，陌玉就在意。許是梓蕪的魂魄能感應到知淺的存在，所以陌玉心生情愫是必然之事。有時知淺閑極無聊，也會坐著打起瞌睡。陌玉會放下書本，溫柔地凝視她一會兒，再給她披一件外衣。他總以為知淺並不知曉，但知淺把一切都看在眼裡。明明已經開始喜歡，這麼遮遮掩掩地可不行，誰知道以陌玉的性子，要拖到何時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意？她都等了五百年了，不想再慢慢地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