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冤家易結(1)
當日夜裡,朱碧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住在了覓蹤小築里。這次來花月宮暫住,她倒是沒帶什麼衣裳(事實上她也沒有幾件衣裳),而是帶來了不少話本子,有她在人界買的,也有梓蕪送的,摞起來數量十分可觀。朱碧掌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舔著手指頭唰唰翻閱,看得十分起勁。直到後來她看得累了,竟倚著床頭睡了過去。
許是剛換了地方,不太熟悉,也可能是話本子看得多,產生了聯想,素來安眠少夢的愛神朱碧竟然做了個夢。夢中,梓蕪同雲莞成了親。二人皆身著大紅的喜服,攜手出現在朱碧面前,一個俊秀清冷,一個溫婉淑華,當真是相配得很。
朱碧剛要道喜,祝願二人地久天長、你儂我儂。突然,梓蕪伸出右腳,露出光潔無一物的腳踝,對雲莞說道:「莞兒,我對不住你,我同你的紅線被這廝斬斷了!」
「夫君,不怪你!」夢裡的雲莞仍是一副柔情似水、懂事得體的模樣,雖然她看上去很傷心,卻硬生生忍著淚,勸慰梓蕪,真真是我見猶憐,「夫君,紅線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我二人能走到一起,沒有被阻隔開來,足矣!」
夢中的梓蕪不肯善罷甘休,一張冰山臉似是萬萬年也不會融化:「不行!我的莞兒如此溫良賢淑,豈能被這等惡徒欺負?幸得莞兒同本神情比金堅,耐得住磨練。若是我們沒能在一起,本神定讓她灰飛煙滅!」
朱碧聞得「灰飛煙滅」四字,立時嚇得腿都軟了!她哭喊著討饒:「仙上、公主殿下,二位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神這一回吧!」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梓蕪決計不願輕饒了朱碧,竟伸手變化出一大株玉蘭花。花瓣片片鋒利如刀,閃爍著冰冷凜冽的光芒。只見梓蕪沖著朱碧揮舞著玉蘭花,口中念念有詞,「大膽愛神,膽敢破壞本神姻緣,斬本神紅線!今日便將你打回原形,生生世世為本神和莞兒牽線!」
「啊~不要,不要!」
經歷過一陣大喊大叫之後,朱碧終於從噩夢中醒來!她趕快摸了摸自己的身體,還好還好,仍是人身,並非紅線。再看看自己所處的地方,頭上是綉著百花齊放圖案的帳頂,身下是軟軟滑滑的錦被,手邊是一卷未曾合上的話本,桌上熏著的是溫和纏綿的百合香。殿中確認無疑,只有她朱碧一人,根本不見他人影蹤。
朱碧滿頭大汗,入睡時穿著的中衣都被汗水浸濕了。此時天已亮了,柔和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子照射進來,一室橙黃。朱碧草草梳洗了一下,換了身衣裳,身上清爽了,這才從噩夢中緩過勁來。她推開房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玉蘭花樹。花瓣柔軟芳香,嬌艷可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變成法器。看來自己真是太過心虛,才會做這樣的夢!
白芪端了點心來到覓蹤小築,正看見朱碧望著玉蘭花深思。他呵呵笑了兩聲,以示自己存在:「愛神已經起身了。我瞧您看得出神,您很喜歡這處的玉蘭花嗎?」
本來挺喜歡,但是夢見玉蘭成了把她打回原形的法器,就有點不敢喜歡了。朱碧心理這麼想著,卻不好這麼說,只得敷衍:「這些花真的很漂亮!從前都不知道天宮中竟有一處別院里,種了這麼多玉蘭,鬱鬱蔥蔥的,實在漂亮得很。先花神和花神原身都是玉蘭,想來也都格外喜歡此花吧!」
「這些玉蘭種下很有些年頭了。」白芪答非所問,他把手裡的點心盒子放在院中的青石桌上,對朱碧說道,「天帝聽聞我家主上來了天宮,今早特地著人送來各式各樣的點心。主上瞧這些點心精緻可口,他素來很少吃甜食,只給緋月那小孩子留了點,餘下的就讓我都給您送過來了。」
朱碧一聽有點心,眼睛都直了。她打開八角的點心盒子,裡面滿滿當當放置了三層點心。什麼蝴蝶酥啊、豌豆黃啊、綠豆糕、芙蓉餅的,都是朱碧喜歡的,還有許多她見都沒見過,叫不出名字的。看來這一次,梓蕪良心發現,知道要有償驅使勞動力了。朱碧笑眯眯的抓了個點心塞到嘴裡,一邊吃一邊跟白芪說:「唔,替我多謝花神!」
白芪瞧著朱碧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只覺得好笑:「愛神,我家主上對你真的挺好,簡直是另眼相待!」
「是嗎?」朱碧吃點心簡直就像風捲殘雲,一會功夫五六個已經下肚,「大概是之前在花界他折磨得我太慘,如今良心發現了,覺得有愧吧。再或者,他這次在天宮的確有要用到的地方,就提前給點甜頭好好收買我!」
白芪搖搖頭,甚是無奈。這個愛神,神經怎麼這麼大條?憑他家主上的容貌地位,只要是雌性生物,都會被迷得七葷八素的,他犯得著去收買誰嗎?難得這次主上對愛神上點心,又是給她送吃的,又是安置宅子,愛神卻絲毫不領情,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換做別人,例如他那實心眼的妹子和思慕主上成狂的辛夷公主,早都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想到這裡,白芪不禁覺得朱碧太不知情識趣了!看著她只顧著吃點心,白芪腹黑地想,吃吧吃吧,可別噎著!
好在朱碧尚存一絲良知,吃過點心后,她摸了摸自己撐的圓滾滾的肚子,跟白芪說道:「花神賞賜給我這麼多好吃的點心,我總得回報一二。畢竟,我來花月行宮是搭把手的,不能白吃白喝。我瞅著此次花神只攜了你、緋月和紫藤來天宮。白芪仙君你是個男神仙,肯定不夠周全。緋月和紫藤兩個小孩子,能幹是能幹,但玩心重一些。就憑你們三人,能給花神的正殿收拾利索嗎?我雖不及白芷仙子那樣貼心入微,但好歹也是個女子,不如今天我就去幫著花神,繼續打點打點吧!」
她這番話還算說得得體,白芪滿意地點點頭:「如此,就有勞愛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