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大的簍子我來捅(3)
說罷,朱碧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可憐,又深明大義!瞥一眼菱花銅鏡中的影子,形容憔悴,髮髻凌亂,當真是凄凄慘慘戚戚。或許去花界之前,應該梳洗打扮一下才是。雖然是有求於人,但也不能太過落拓,免得日後淪為花界的笑柄。這麼想著,朱碧一步一步邁出情絲殿,朝著浣溪池走去。
她前腳剛剛邁出,月夏便轉過了頭。他望著我離去的身影長長地嘆氣:「朱兒,一定要斬斷這紅線。師兄不是唬你,若不能成功,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只是朱碧形色太過匆匆,並未曾聽到月夏的話,更無從明白他話中深深的無奈和擔憂。
一路疾馳奔向浣溪池,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好歹將一頭凌亂的頭髮捋弄整齊了。再回情絲殿,月夏已經離開不知幾許。朱碧簡單拾掇了幾件換洗衣裳,打了個寒酸的小包袱,再與那一團團圓滾滾的小紅線們依依惜別一番,終於還是打算動身了。
出了月神府,朱碧伸手捏訣招了一朵灰溜溜的雲彩,一步踏上便往花界的方向飛去。只是剛行至南天門附近,因宿醉而引發的後遺症——頭痛,使得她又是一陣頭暈目眩。結果腳下不穩,一個踉蹌便從雲頭跌落下來。奈何她去花界的心情是那般迫切,駕雲而行已然有些超速,這一跌可非同小可!
這一下,可真是丟人丟到南天門了!在馬上就要摔下去的時候,朱碧心念電轉,除了想著要攥緊手裡的小包袱(裡面是愛神大人全部的家當),還能想著自己即將給月神府丟大人了。也不曉得自己是仰著摔下去的,還是趴著摔下去的。若是趴著摔倒,這一張俏臉可該如何是好?算了,事已至此,已經來不及讓她在空中做個大迴旋了。也許摔得鼻青臉腫,到了花界一副凄慘像,花神見了同情心大發,事情變得容易了也說不定。
就在朱碧馬上要摔倒在地之時,一雙玉白無暇的手及時伸了過來。一陣微風拂過,她便被扶了起來,避免了以臉著地的慘劇。
面前站著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臉淺笑盈盈、藍衣飄飛的風神思舉。他俊美無儔的臉上寫滿了關切,一手拉了朱碧的胳膊,聲音溫柔繾綣,更似春風拂面:「愛神可曾傷到?」
幾個仙子紅著臉從風神身側經過,走過去之後還不時回眸相望,踽踽私語幾句。果然,如風神這般溫潤俊秀的男子,尤其還是個毫無架子的上神,會輕而易舉地博得女神仙們的歡心。記得一甲子之前,有個好事的星君曾在天庭開賭,賭天上地下精靈仙子是愛妖冶冷漠的花神多一點,還是愛溫和清俊的風神多一點。那一次賭博堪稱空前絕後,好多神仙都參加了。朱碧沒閑著,也用幾團紅線賭風神勝,結果風神卻因幾票之差惜敗花神。那時月夏很是不服氣,幾日都賭氣不言語。因為他覺得沒有將他也拉去與那二人相比,簡直是一場毫無意義的選美。
因為不想過於招搖,樹敵太多,也不想被無聊之人八卦了去,朱碧不動聲色地撥開風神的手,禮數周全地道:「仙上有禮。小神無事,一切安好,勞煩仙上挂念。」
風神依舊微笑著,收回了手。他看朱碧舉著包袱,又問:「愛神這是有事要出趟遠門嗎?」
「正是。」朱碧微微低垂著頭,一副謙卑的樣子,「小神因一點公差,需得去花界走上一遭。仙上事務繁多,小神便不叨擾了。今日之事,多謝仙上出手相助。」
「花界……」風神細細地咀嚼著這兩個字,突然眸色一凜,「既然愛神有事在身,本神便不多留了。只不過花界那一位向來避世,本神估摸著,愛神這一遭,怕是要走上些時候。」
辭了風神,朱碧又踏上雲彩繼續她的花界之旅。有了剛剛的教訓,她也不敢再飛得太快,一路倒還算四平八穩。終於到了花界,朱碧打了個響指,遣散了那朵雲彩,換為步行像那百花深處走去。
花界在劃分上雖屬天界一隅,但花花草草需土地供養,吸收地氣,所以花界其實隱匿在大陸之上。據傳說當年花界本可以自立門戶,六界也該是七界。只因花界之祖與天界之祖系出同門,感情甚篤,兩界也結過姻親,後來花界便自願歸了天界。不過,歷代花神皆法力高強,無需仰仗天界,天界也從不制約花界事務。且花神喜靜避世,向來少與外界來往。是以日子久了,花界倒成了天界之外的又一方天地。
及至上一屆花神,不知是何緣由,似與天界有了些糾葛。先花神用半生修為設了結界與天界隔絕,兩方更是老死不相往來。後來現今的花神即位,便將母親那裡的規矩延續,結界不曾撤離,甚至又加固了幾分。除了千年一次的群仙宴上,花神會賞個臉出席。就連天帝、天后的生辰,也不見請得動他。
所以剛才廢話那麼多,主要就是想說,這花界外圍設有結界,朱碧這樣一個見習愛神無法進入。果然歷代花神的法力堪比天帝一說,並非虛構。眼前的結界無形無狀,卻生生將她與那一片片的花海隔絕起來。朱碧伸手摸了摸,只覺觸手一片冰冷堅硬,也不曉得硬闖之下會否受傷?
正當她認真思忖著該如何進入花界之時,花叢深處突然走來一個圓乎乎的身影。待得近了,朱碧才發現那是個身著紅衣的小仙童。那仙童生得粉雕玉琢,頭上梳了兩個糰子髮髻,煞是可愛。他一蹦一跳地來到我的面前,奶聲奶氣說道:「閣下可是天界來的?」
朱碧強忍住伸手捏捏他臉蛋兒的慾望,點頭:「在下月神府情絲殿愛神朱碧,此來有事拜見花神。勞煩這位仙童行個方便,讓我進去。」
那小童白了她一眼,道:「可有拜帖?」
「誒?」朱碧一怔,搖頭,「沒有。」
小童一臉稚氣未脫,偏偏還要做出一副老成的樣子。他鄙夷地望著朱碧,頭一扭,道:「沒有拜帖,不得覲見我家主上。」
「這,這……」朱碧一時鬱結,口齒都不靈便了。今日只因事關重大,匆匆趕往花界,哪裡曉得這裡規矩竟這樣多?但到底是求人做事,朱碧只得委身懇求那小小的仙童,「小神不知花界的規矩,這拜帖實在沒能備上。不妨請仙童稍作通融,讓小神見了花神仙上,再當面跟他老人家賠不是,如何?」
「不能。」孰料那仙童小小年紀,卻是個死腦筋,倔強得很,「想見我家主上的人多了去了,若人人都似你這般隨意,我家主上便不需做別的事情了。你若真想拜見,就呈上拜帖,將你姓甚名誰,來自何處,來此作甚,統統寫明。否則,休想踏入我花界一步。你便在這裡寫吧,明日我再來取。」說罷,他竟扭頭就走,一蹦一跳地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豈有此理啊,這簡直目中無人,欺人太甚!想她愛神朱碧,大小也是個主事的神仙,雖不及月夏、思舉那些上神尊貴,但尋常小仙見了,也要恭敬地喚一聲「仙上」。但到了花界,竟被一個小小的仙童鄙視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念及此處,朱碧不禁勃然大怒,忿然捏訣變化出一物握於手中。好你個花界,既然你先不仁,便休怪你朱碧大神不義——
這麼想著,朱碧揮了揮幻化而出的紙筆,心道,不就是個拜帖么,本神我倒叫你見識見識,何為驚才絕艷之大作,好叫你知道,我愛神不是那麼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