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圓通觀
之前的路雖說有些累,但還不至於難走,走出財神殿不到十分鐘,便拐進了一個岔路口,繼續向上走去。
爬了一小段砂石路,就看見一條通往山上的台階,每個石階都是用整條的石塊開鑿而成,長不到一米,寬高不等,有的寬度都不到二十厘米,甚至只有十厘米。
還好我穿的是靴子,就是苦了老給,本來登山就累,還穿了雙人字拖,腳下出了點汗,走在又陡又窄的石階上直打滑,現在連叫罵聲都沒有了,認認真真的扶著兩邊的鐵管扶手向上攀爬。
可走在最後面的小道士好像就沒有那麼費力,如履平地不說,還經常站在下邊看著我們笑。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我和老給被累的汗流浹背,雖說山上有風,但仍是汗流不止,再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酣暢淋漓……
走過一段通往山上的石階,又是一段蛇形的砂石路,老給腳滑,多虧了那根登山杖,不然還不知道滾下去多少次了。
過了個拐小彎,路邊星松的種著瓜果蔬菜,老給一看頓時眼前一亮,也不管有沒有人看守,鑽進菜地就掘了幾根頂花帶刺的黃瓜,往身上蹭了幾下,咔哧咔哧的嚼了起來,走出菜地,又給我遞過來一根。我也是被渴的要命,也管不了這樣的行為好不好了,先解解渴再說吧。
小道士在一旁呵呵直笑,老給見狀,含糊不清的說:「哎你笑啥呢,吃個黃瓜也這麼有意思嗎?」
「小道並不是笑胡道友吃黃瓜,只是感覺胡道友做事瀟洒自然,豪放不羈!」
「那是!」老給聽小道士誇自己,不由得又洋洋得意起來,咬黃瓜的力氣都隨著變大,咔嚓咔嚓的直噴的黃瓜渣橫飛。
經小道士介紹,廟裡一切幾乎都是自給自足,一年四季的菜都要靠自己解決,夏天自然好說,隨便種點什麼就吃什麼,可冬天就要靠儲存的一些白菜、土豆、蘿蔔等不容易腐敗的蔬菜過冬,和東北地區普通家庭一樣,雖說政府也定時供應,但大都是糧食,廟裡只有師徒三人,也好對付。
說話間便來到了圓通觀,整體感覺沒有佛寺的那種宏偉大氣,幾間古樸的磚瓦小舍,坐落在半山腰上,與周圍的青石古松倒也相稱,不禁讓我想起了陶淵明的鄉野籬園,不與世俗爭名逐利,隱居伴山悠然自得,不禁隨口賦詩一首。
「閒遊深山入陶家,半掩柴扉菊徑狹。南山依舊悠然意,新主庭前事桑麻。」
「我說,南宮?南宮!」
「啊?」我還沉浸一片詩情畫意當中,被老給這麼一提醒,才又警醒過來。
「一個退二線的老師,有啥好拽的,登個山還作首詩!」
我白了老給一眼,對小道士笑了笑,向著圓形的門洞走了進去,人家都是山門大開,而眼前的這家圓通觀卻是門洞大開,中間還立了根灰色的柱子,柱子上還包著寬鬆的灰布,這是什麼規矩?
心中不由得奇怪,走近發現這兩根柱子下還壓著一雙黑面白底的布鞋,順著柱子往上看,天呀!還有一個腦袋,原來是個大活人!
我的身高就有一米八多,可看他還要仰著頭,少說將近兩米的個子。原來是他太高,在門洞里沒看見腦袋,再加上太瘦,被我誤認為了柱子……
「卧靠,這誰呀,這麼高,杵這幹啥呢?」老給仰著頭問他。
看到這個又高又瘦的道士倒讓我想起了一個場景,秋天剛下過雨,一根狗尿苔挺直了腰桿,頂著一個小腦袋破土而出,不禁有些好笑.……
「這位是我師弟,泰常!」
「是啊,真是太長了!」老給眯著眼睛看著泰常的小腦袋說。
「不,道友玩笑了,我師弟的道號叫泰常!」
「是太長了,這是吃啥長這麼長的呢?」
泰常道士表情木訥,並沒有對我和老給的異樣眼光作何態度,對著泰平道士說道:「師父在裡面等著呢,讓我來迎師兄!」
泰平道士點了點頭,便引著我們又跨過一個門洞,向另一進院子走去,進了小院子,只見滿地都是茄子絲,豆角絲,還有蘿蔔絲,有的已經風乾了,有的還是新切的。這也是東北地區儲存冬菜的一種方式,冬天時拿出來用開水泡過後,炒點肉絲,燉個雞肉,另有一番風味。
這時,方圓道長從廂房裡走了出來,滿臉笑意:「你們來了?」
方圓道長本是道教副教主,位在八方掌教之上,與鍾離子共同主理道門瑣事,可謂是位高權重。可奇怪的是,道門一直以來都只有這兩位副教主主事,教主的位子一直空缺至今,也曾問過爺爺,可爺爺也只是一嘆了之,並不多做解釋。
我見到方圓道長,馬上回禮道:「道長怎麼知道我們會來?」
「哈哈哈……緣分!泰平泰常,沏茶!」
「哎我說道長,你是真會給徒弟起名,矮的叫太平,高的叫太長,這要是再有個胖徒弟是不是要叫太寬呀?」
方圓道長聽得一愣,隨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賢孫果然不輸當年的胡廣成呀!」
「哎我說老頭兒,挺大個歲數還挺愛佔便宜,誰你孫子!」
「那胡廣成是不是你爺爺?」
老給坐在台階上,白了一眼方圓道長說:「有名叫名,我叫胡給,哪那麼多臭講究呀!」
方圓道長見老給並不買賬,也不生氣,捋了捋一寸多長的鬍子說:「此泰非彼太,我這兩位徒弟本是我外出回歸道觀時,撿到的兩位遺孤,看其面相本是命格輕賤之人,故而貧道取其五嶽之首「泰」字為輩分,另取其道法自然之平常為號,望其修道輕重有度,應和天理,故為泰平、泰常,並非二位所想呀……」
我聽得一陣啞然,原來是這麼回事,還以為這道號是從身高上來的呢。
老給也是一陣乾笑,看著泰平泰常拿出實木方桌,三個木頭墩子,又拿出一套茶具,一高一矮,一平一長,呵呵……老道士可真會撿孩子。
坐在木墩上,喝著剛泡好的茶水。
時至中午,山霧退去,一眼望去遠方山巒環抱,樹木蒼翠,蟬鳴鴉啼,綠意盎然,好一個風景幽清的寶地。
方圓道士笑盈盈的看著我和胡給說:「此行外出歷練可有什麼具體規劃呀?」
「啥規劃不規劃的,大中午的不吃飯在這喝什麼茶呀,還一點茶色都沒有,閑聊能頂飽呀?」
我用力的用胳膊杵了一下老給,對方圓道長歉意的笑了笑,回頭瞪著老給罵道:「你忍著點,哪那麼多廢話,嘴上按個把門的!」
「呵呵.……道觀冬夏都是兩餐,故而沒有照顧到二位賢孫!」說完對著前院的泰平喊道:「泰平,為二位準備一頓餐食!」
「是!師父!」
老給又喝了幾口茶水,可能嫌我們說話無聊,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不是又去摘黃瓜,就是去前院找泰平他們了。
我對方圓道長說:「說到規劃什麼的還沒有,爺爺在走之前也沒說過類似的話,只是說勿望本心,道法自然即可,所以暫時還沒有更加確切的去處,既然是拜山尋師,那就走一些名山大川,鍾靈神秀的地方,說不定就碰到了!」
「嗯……」方圓道長長嗯了一聲,繼續說道:「修道既是修心,最後心中有道,便算略有小成了!」
「心中有道就可略有小成了嗎?我心中一直都有道呀,什麼時候才能略有小成?」
方圓道長哈哈大笑,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將目光投向遠方,不再說話了。
方圓道長是一位道門大能,所指的道應該和我想的不一樣,爺爺以前經常說一句話「道法不是學出來的,而是用出來的」,別人說的只是別人的心得,對別人有用,可對自己卻是未必,只有經過自己探索的這個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可能也是初來山區,而且時逢金秋九月,天高氣爽,一時竟不想離開了,所以我問方圓道長有沒有住的地方,打算多呆幾天,方圓道長笑呵呵的說:「天下修士本一家,既是自己家,那就想呆多久呆多久!」
我聽的心中激動,最起碼能安安穩穩的在自己喜歡的地方呆著,想想就好開心,好期待。
和方圓道長又閑聊了幾句,老給從外院走了進來,手裡拿著西紅柿,邊走邊說:「泰平說飯好了,天也不熱就在這吃吧!」
我點頭說好,便起身去幫忙撿碗,走進小廚房卻遭到那個比呆瓜還要呆傻的泰常的拒絕:「師父說你們是客人,應該我來撿碗,你們不許碰!」
老給冷哼了一聲,嘴裡不知道嘀咕著什麼,便走了出去,我也是滿臉尷尬的說了聲謝謝后,才又走回到了後院。
四菜一湯上桌,素炒蘑菇,西紅柿炒黃瓜片,土豆燉倭瓜,醬茄子,外加一個絲瓜湯。
兩炒兩燉一碗湯,把路邊種的蔬菜一樣沒少的都搬上了桌子……
主食當然也是有什麼吃什麼,兩根煮熟的地瓜,一小盆白米飯。看其菜色還很有食慾,最可貴的是,這可是完完全全的山裡綠色食品,沒化肥沒農藥,雖說家裡的也天然綠色,可人家這裡的蔬菜可都是山上長的,呼吸上面的新鮮空氣,味道肯定不一樣!
老給迫不及待的盛了飯,剛要下嘴,看著師徒三人卻沒有一起吃的意思,強忍著不流出口水來問道:「那個.……別客氣了,一起吃吧!」
我看桌子上只有兩隻碗兩雙筷子,好像根本就沒打算和我們一起吃,我也向師徒三人投去詢問的目光。
泰平對這我們笑了笑說:「我們和師父都習慣了每天兩餐,你們吃吧。」
「師父說修道之人飲食起居要有規律,所以不能吃!」
老給咬了口地瓜,斜眼看了看泰常說:「說的好像多高尚似的,我就沒那麼多規矩,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活的太累,死了閻王不收!」
我輕咳了一聲,示意老給別瞎說話,沒幾句話的功夫,老給的一根地瓜已經沒了,拿起了我的那根自言自語道:「南宮太瘦,吃的不多,剩下也是浪費了,我幫你消滅一半。」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上手掰去一半我手裡的地瓜,只剩下一個小尾巴放到了我的碗里,我是一陣的無語,可礙於旁邊有方圓師徒三人在,不好搶回來,只能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后,別彆扭扭的吃了起來……
還別說,泰平的廚藝還真可以,鹹淡正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飯菜大半被老給那個飯桶搶去了,還埋怨說我最近的飯量漲了,搶了他的那份,我只能嘴上掛著笑意,不好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