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幕簾后的惡魔
『滋啦』夏奇使出全身的力量將殿堂外邊的石制門推開。
王止之則吃力的努力跟在後面，雖然他很想療傷，但現在這個情況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殿堂中，兩側擺滿了石膏雕塑的人像，那是歷代黎明姐妹修會的司令官，而在大理石堆徹的牆壁上，則刻滿那些戰死的黎明騎士的姓名和她們的紋章。
雖然夏奇迫切的想要尋獲真相，但踏入這個大廳的那一刻她還是極力剋制自己保持肅穆，因為這裡供奉著先輩們的英靈。
在兩排長椅中央，莊重的祭壇下面，米莉亞正跪在那裡，虔誠的雙手合一祈禱著，似乎外面發生的大戰和她絲毫沒有瓜葛。
身後的兩串腳步聲似乎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司令官甚至連肩膀都沒有抖動一下。
「米莉亞！」這個態度激起了夏奇更大的憤怒，她甚至直呼對方的姓名，她看起來與平時判若兩人，「你為什麼要欺騙我們，欺騙你的姐妹們！」
最後這個『姐妹』顯然觸動了米莉亞的內心，她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
王止之認出這意味著什麼，這是心死之人才會有的面龐。
「夏奇，我的妹妹，你來了。」她的聲音都如同死人一般嘶啞。
「妹妹？你現在還有臉叫我妹妹！這一切你都知道是吧，那些女妖原本都是我們的姐妹！」
這句話像是重鎚一樣擊中米莉亞的胸口，鮮血從她嘴裡不斷滲出來，像是瀑布一樣傾瀉而下，很快光滑的地板上便鋪滿了紅色的液體。
「你怎麼！」夏奇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向她，畢竟這是她的指揮官，照顧了她們十五年的最親的姐姐。
米莉亞擺擺手，示意她不要緊，她抬起頭慘笑著看向王止之，「東方人，你早就看出我的身體有問題了是吧。」
王止之默然的點點頭，自從上次見面他就從地上的那攤血痰看出她命不久矣。
「我已經活的夠久了，甚至不該苟活到此刻，不過一切的一切都在今晚了結了。」她猛地咳嗽著，鮮血不斷從她喉嚨里嘔出來。
「姐姐……」夏奇還是半跪下來，用手拍著她的背後。
「還有幾名姐妹活下來。」米莉亞半睜著眼睛艱難的說道。
「……還有十名。」
「是嗎？看起來她也心軟了。」米莉亞艱難的露出微笑。
但王止之知道她所說的那個『她』是誰？那個蒙面的神秘女人。
「將真相都告訴我們吧，為了不讓那麼多姐妹枉死。」夏奇苦苦懇求著。
「真相？沒有什麼真相，這一切的一切，黎明修會，嗜血女妖，血潮，甚至是偉大的信念都只是一場騙局，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生於黑暗，死於黎明』真是一句最動聽的笑話。」
「就連我也早應該死在十五年前的這個夜晚。」米莉亞無力的嘆息著，她的鮮血濺滿了整個大廳，「不過在死之前，我還是要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你們想知道什麼？」
「這個組織真正建立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沒十五年那些女妖都會出現？還有那些失蹤的女人去了哪裡？」
出人意料的，夏奇還沒來及發問，倒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王止之率先問出已經在他心中醞釀許久的問題。
米莉亞笑起來，她輕輕的裝過頭看向夏奇，「你從哪裡找的這個東方人？真是一隻能害死貓的好奇鬼。」
夏奇也笑起來，眼淚卻爬滿整個面龐。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知道這個黎明修會是一個飼養場，我們這些女人是被飼養在裡面的綿羊，一隻無形的手控制著我們，不斷進行淘汰篩選。他似乎預料到了我們將要做的一切，並將一切可能的意外扼殺在搖籃里。」
「我們是被飼養的……」夏奇不可置信的說道。
「沒錯，我的妹妹，當我知道這點的時候也和你一樣震驚，但後來我發現無論如何掙扎都擺脫不了這無形之手的操控，最後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其實可以和第三個問題連在一起。」米莉亞咳嗽了一下，又有幾口血噴在地上，「你知道綿羊在畜欄里都需要時間成長的是吧，而我們這些羔羊長大的時間就是十五年。那些女妖……我的神啊，她們就是定時收割我們的屠宰刀。那隻無形之手用這些女妖像挑選綿羊的肥瘦一般決定那些女人要被帶走，剩下的則全將被殺死。」
「什麼屠宰刀……可是我們每次都勝利啊！我們每次都將那些女妖趕回地下！」夏奇已經情緒崩潰，大哭著用手捶著地面。
「我的妹妹，那都是編出來欺騙你們的謊言，」米莉亞憐憫的看著她，「無論之前的戰士多麼英勇戰鬥，但下場都是一樣的，整整六十年的時間裡，我們沒有獲得過一次勝利，一次也沒有。」
「那怎麼……」
「不要著急，東方人。」垂死的女人擺擺手示意他停下來，「那些女妖在和我們的戰鬥中也會盡數戰死，這時那隻無形之手就會將帶走的女人改造成下一代的嗜血女妖，同時在操控我們——黎明姐妹修會的司令們用女妖血肉飼養新一代的戰士，現在你清楚了嗎，這就是一場無盡的輪迴，上一代的戰士成為女妖，這一代的女妖殺死戰士，下一代的戰士吃掉她們。」
「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夏奇的淚水滴落在濃血里，她吃掉的是她曾經的先輩們，那些在傳說中，在文字中被讚揚的最英勇的黎明騎士們！
「很諷刺的戲劇不是嗎？我們在和曾經的我們戰鬥，並將再和下一代的我們兵戎相見。」
王止之搖搖頭，即使在他看來，這個真相也太過殘酷。
「那你知道那隻無形之手的主人是誰？」
米莉亞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只是**控的玩偶，怎麼能知道幕後的操縱者的面目呢？」
「你不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嗎？」
女人突然發生大笑起來，「我只是一隻領頭的綿羊，在出欄之前就會被率先殺死，不然為什麼每次大戰之前每名司令官都會某名失蹤或死亡，比如我，連自己什麼身患絕症都不知道。」
「可是你為什麼不將真相告訴我們，讓我們與之奮力戰鬥不遭受這樣的愚弄。」
「沒有用的。」米莉亞痛苦的搖搖頭，「你不知道『他』的恐怖，他的力量恐怕在這片土地上無可匹敵。那個無形之手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我們，將我們在世上的蹤跡盡數抹去。而我所能做的，只是儘力保護你們，至少讓你們平安的度過十五年，否則你們將被一朝剪除。」
「你說十五年前就應該死去，那是什麼意思？」這次輪到王止之問道。
米莉亞身體顫抖著，似乎不願提起那件事，「其實在十五年前的那次赤潮過後，還有三名戰士存活下來，包括我在內。正當我們終為完成這項偉業高興的時候，那個蒙面女人出現並一瞬間將我們全部擊倒，並在我們每個人的腹上刺下一劍。在死亡的過程中，我聽到惡魔的低吟，他對我說只要我願意捨棄靈魂，就能讓我復活，但代價是成為下一任的黎明修會指揮官。當時懼怕死亡的我在百般猶豫下最後接受，從此墮入著無盡的煉獄之中。」
「你沒有看到那個復活你的人嗎？」
米莉亞搖搖頭，「我沒有見過這個魔鬼，只知道他一直躲在黑暗中，他對我下達的指示都是通過那個蒙面女人。」
王止之心中一凜。
「通過那個女人之口我得知其實每代司令官都是接受惡魔的條件才活下來，她們都和我一樣背負著無盡的罪孽和痛苦。」
「這就是為什麼每次血潮過後只有一個人活下來的原因……」夏奇如同夢囈。
米莉亞嘆息的搖搖頭：「所以在每次血潮開始前我們都會被惡魔像棋子一樣捨去，這都是報應。」
「那個蒙面女人，就是那個幕後者的新娘吧，她也是你們黎明修會的創始人，『如火的辛莉亞』。」王止之再次發問。
米莉亞有點驚愕的看著他，她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知道這麼多。
「你怎麼……」
「無數的線索加在一起，以及剛才在與她的戰鬥中她並沒有否認。」王止之說道。
「是的，當幾天前她給我下達這個命令時，我也聽出她語氣的猶豫，也許她是覺得我們這些玩物還有利用的價值吧，或者僅僅是不舍。」米莉亞嘆了一口氣。
「那麼，最重要的，那隻無形之手費了這麼大勁，布下這麼大的局，『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司令官依舊搖搖頭，「抱歉，這也不是我所知道的了，我只知道以後再也不會有血潮呢，因為我們和那些怪物都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王止之還想問道卻被身旁的女人打斷。
「那麼，上次洛絲蓮那隊姐妹失蹤的事是你指使的嗎？」夏奇急切的說道。
米莉亞閉上眼睛微微搖搖頭，「雖然我將靈魂出賣給了惡魔，但還沒有完全滅絕人性，我不可能做出讓我姐妹送死的事……」
「那麼內奸到底是誰！」夏奇撲過去搖晃著她。
米莉亞卻再也沒有力氣說話，「對不起，我的妹妹，請讓我入眠吧，我即將墮入地獄，這是我應得的……」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便再也沒有了呼吸。
「米莉……司令官。」夏奇將披風解下蓋在女人的身上，那是黎明修會的傳統，雖然她並不是一個英雄。
但至少她像一個姐姐那樣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