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蹤
午夜時分，萬籟寂靜
森林蕭寂，鳥猿緘默
月光之下，亡者復甦
無頭騎士，嗜血索命
汝想拼搏，刀劍卻斷
汝欲逃命，四肢寒冰
待想叫時，邪惡已至
鐮刀揮至，頭顱落地
無人可救，無人可活
化為血泥，歸於塵土
——薩菲王朝宮廷詩人.『瘋子』易朴拉欣.菲爾多西《王書十四.無頭者》
王止之翻身下馬，他現在已經身處羅克珊娜失蹤前最後出現的水塘邊。
他仔細看了一下四周，因為前昨晚下雨的緣故，所以草地顯得很潮濕，能夠清楚的顯出腳印痕迹。
還好這裡人跡罕至，所以只看到兩串印記一直延伸到水塘旁。
一道是人的腳印，一道是馬蹄印。
但這卻令他更加感到困惑，羅克珊娜的那一條小巧的腳印顯示是在這裡停下了腳步，因為並沒有腳印顯示她離開。
而另一條，一看就是馬蹄留下的，根據間距，可以看出馬匹是飛馳而來，騎在馬上的人不論是誰，就是在這裡擄走了她。
但最奇怪的地方出現了，那就是根本沒有馬蹄印離開！
只有來時的痕迹卻沒有離開的，難道真是無頭騎士這種鬼怪不成？
王止之單膝跪下，側著頭觀察地上的痕迹。
沒有什麼異常，大多數的地面都被昨夜風雨吹下來的樹葉覆蓋。
突然，他敏銳的眼睛發現了些許異常，那就是有一堆更密更厚的樹葉軌跡不自然的形成並一直延伸到森林。
他用手撥開，一連串被隱藏的痕迹出現在他眼前。
根據馬蹄印大小，他很容易的分別出那是來時的馬匹，只是旁邊新出現的一連串小巧的腳印又令他困惑不已，那絕不是羅克珊娜的腳印，因為更小，腳印很窄卻顯得長的過分。
難道是小孩的？他猜想著，就是這個腳印的主人邊向後退著邊用樹葉覆蓋了他們的行蹤，造成了憑空消失的假象。
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現在他至少知道自己不是面對幽靈了，鬼怪顯然不會這麼煞費苦心的隱藏自己，而能用刀解決的問題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問題。
他將馬的韁繩綁在樹上，然後只帶了一把刀沿著那條樹葉形成的蹤跡走進森林。
周圍遍布了暮氣沉沉樹木，古老的黑森林彷彿千年沒有人進來過，層層堆疊的樹葉互相遮擋，連一絲陽光也照不進來。
追隨著這個腳印，他向更深處走去。而現在伴隨他的，依舊只有尤莉安。
紅色的身影不停的在他眼前的樹木來回跳躍著，她就如同少女一般充滿了活力。
「好久沒有和你單獨相處咯。」她甜甜的說道。
王止之沒有理會他，他現在需要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追蹤蹤跡上。
「沒有空搭理我嗎？為了那個可愛的小伎女。」
「是的，我會救她出來。」
尤莉安顯然不相信，她大笑著搖搖頭，彷彿他再說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你難道忘記了？我的小帕皮，你誰都救不了，不論是愛你還是你愛的人。」尤莉安微笑著說出這句話，卻殘忍的將他的靈魂撕裂。
王止之一陣強烈的暈眩差點栽倒，他拔出刀插在地上支撐自己的身體。
「怎麼了？說出事實讓你受不了嗎？」尤莉安裝作關心的蹲下來，如火的頭髮垂在下上，彷彿要將那些落葉燃燒，「那我再提醒一下你吧，你說過將陪我一直走下來，但現在我在哪呢？」
王止之大口喘著氣，「在我的腦海里。」
「哈！聰明的回答。」尤莉安背著手在他面前晃悠著，「那我再說一個吧。」
她指向遠方，「那對她怎麼說？她可是徹徹底底死透了哦。」
王止之抬起頭，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樹後面，她的臉看不清，但他知道她在對著自己微笑，就如同曾經的那樣。
男人張張嘴，突然他拔出刀，將它橫在自己脖子上，他再也不能忍受沒有她的日子。
紅髮女人的手指甲沿著刀鋒輕輕敲過，發出清脆的叮叮噹噹聲，「怎麼樣？稍稍有點力你就可以徹底解脫了哦。」
王止之直視著她，原本如鐵的他眼中噙著淚水，握刀的手不斷顫抖著。
女人卻笑著阻止他，「還是下次再死吧，你不是要去救那個女孩嗎？也許這次，你真的能成功。」
王止之依舊不肯放下刀，他拚命咬著牙，抑制自己內心想要自殺的衝動，也就是他的心魔。
「還有那個漂亮的小瘋子在等著你回去呢，你說過要照顧她一輩子，可不能誓言啊。」
茜茜！
手中的刀掉落下來，她是他唯一的寄託。
尤莉安滿意的點點頭，伴隨著一陣馬的嘶鳴，她突然出現在一個遍布雜草的地穴旁邊。
「哈！看，我們到了。」
王止之朝她站立的地方看去，在她旁邊有一匹全副披掛的戰馬被拴在那裡低頭吃草，後面可以看到一個洞口隱藏在藤蔓之中，從裡面透出些許燈光。
王止之緩步走進洞穴之中。
有一條很長的走道通往底部，不過幸運的是，洞口處有一個火把。
王止之取下一個火把，憑藉著它發出的火光朝裡面走去。
隧道很長，像是矮人挖掘的，只不過現在廢棄了，如果有什麼東西埋伏在暗處伏擊他將很容易，這也是他的手一直放在刀柄上的原因。
大約再走了一刻鐘以後，他終於到了隧道的盡頭——一個寬闊的大洞。
他用火把在黑暗中揮舞了兩下，整個洞穴竟然自己亮了起來，光從岩石縫中照出，照亮了四周。
王止之並沒有驚奇，他之前見過這種矮人的符文術，這些愛留長鬍須的傢伙總是將符文刻在石頭背面，當感知到微光時，它們便會彼此呼應著交相亮起。
他將火把插在亂石中，開始仔細觀察起四周。
整個洞穴周圍在靠石壁的地方堆滿了碎石，雜亂重生的重疊在一起，背後的那些陰影里不知道隱藏著什麼怪物。
而中央則與之相反，是一大片空曠地，看起來這裡原是一條地下暗河，數萬年的積水沖平了這裡，已經枯竭的河床還留下來柔軟的細沙地。
此時，空地中央有幾樣散落的異物引起王止之的注意，他朝那裡走去。
當他走進時，發現地上潑灑著一大片鮮血，如同紅色的地衣般，而在上面則是半個人頭，和一些殘存的肢體內臟。
他半跪下來，用手翻過那隻剩上半部分的頭顱，黑色的長發包裹著一雙沒有瞑目的眼睛，可以從那空洞卻又快要睜破的眼睛可以看出這個女人在死前經歷什麼可怕的遭遇。
但至少，她不是羅克珊娜。
王止之繼續擺弄著這個可憐女人剩下的部分：一個失去手指的右手掌，搗碎的肝臟，還有幾節指腸。他冷靜的檢查著這些可怕的殘留物，不過他更注意的是這些人體器物周邊留下的不規則邊界，像是……用牙齒咬下的。
也就是說，這個女人是被活活啃食掉的。
「嗯~一連串比女人還要小的腳印，一個被吃剩的女人，我想我已經推理出我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敵人了。」面前的尤莉安也半跪在地上，她用手摸著下巴裝模作樣的思考著。
不用她說王止之也得出了答案，不過現在他又一個更棘手的問題需要解決。
因為一連串的金屬碰撞聲回蕩在空氣中，那是身著盔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