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命運
王止之握著刀揮舞了兩下，左手還是用不上勁。
才過了三天，但是王止之已經能下床了，這些西方的神術真是大大加快了傷口癒合的速度。
雖然疼痛還是不時從左手臂和腋下傳來，但王止之已經能夠舉起東西，他估計再有兩三天自己便能完全恢復。
「哎呀，你怎麼下床了！」羅克珊娜的聲音從後面響起，王止之轉過身，發現她正在端著熱水盆站在門口，有點生氣的看著自己。
「好久沒握刀，感覺身體會生鏽。」他將刀插回刀鞘。
「那也不行！你得上床好好休息。」
「真是抱歉，羅克珊娜小姐。」王止之對她微微笑道，算是道歉。
羅克珊娜的臉頰透出點紅暈，她對他的微笑實在是沒什麼抵抗力，「還叫人家羅克珊娜，就不能叫娜娜嗎？」
王止之卻像渾身觸電一番，曾經也有一個女人，讓他這樣叫自己……
「娜娜。」王止之換了稱呼。
羅克珊娜幸福的難以自拔，他這樣叫她果然很好聽。
但幸福總是短暫的。
「我明天就要離開了。」他低聲說道。
『咣當』
羅克珊娜手中的水盆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王止之有點詫異的看著地上四散的水。
「為什麼……」羅克珊娜哽咽著向前，「為什麼……」
王止之卻退縮著，就像他曾經無數次的那樣。
「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羅克珊娜哭泣著。
「我知道，我不是傻子。」王止之垂下眼睛。
「那你為什麼不留下來？讓我給你一個最溫暖的家，一個不用再流浪的地方!」羅克珊娜熱切的抬起頭，希望能夠打動他。
男人卻毫不猶豫的搖搖頭，「你知道的。」他笑了笑，羅克珊娜卻感到無比的寒意，「我這種人的命運，就是註定要一直走下去，直到死亡的終點。」
「不！」羅克珊娜邊大哭著邊向門口退縮，她不能接受他拒絕她的愛，她不能沒有他，最後不能面對這一切的她轉身逃去。
「娜娜！對不起！」王止之在後面大聲道著歉，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他的眼裡充滿了悲傷，雖然很殘忍，但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保護她。
因為沒有人可以陪伴他，陪伴他將要面對的東西。
羅克珊娜掩面下樓，大哭著推開門跑了出去。
「小娜娜怎麼了？」老戴維被這陣哭喊聲從醉酒中驚醒。
「可能是她看到那個東方人脫了褲子沒有雞雞，大受打擊情緒崩潰吧。」阿列克謝邊擦著杯子邊吹著口哨。
羅克珊娜蹲在湖邊獨自一人嚶嚶的哭著。
她剛才從酒店出來就一直哭著跑出城，直到一個水塘前才停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接受我？難道因為我是一個伎女嗎？」女人看著水中的倒影，淚眼婆娑。
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傭兵罷了，不知何時就將暴屍荒野，難道他就不想找一個女人有一個能夠安身的地方？
羅克珊娜抹著眼淚，她已經下定決心再也不會理會那個東方人，他想離開就離開吧，也許下一個會比他更好。
突然，身後一陣沉重的馬蹄聲響起，而且急速向她靠近。
難道是他追過來了！羅克珊娜吸了一下鼻子，他之前也許只是一時失語。雖然算不上白馬騎士，但姑且原諒他吧。
她想要裝作生氣的樣子轉過身，臉上不自覺的微笑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但當她看清來者時，卻發現對方穿著鋥亮的盔甲佩戴著華麗的大劍，如果她一直憧憬的騎士那樣。
除了……沒有頭外。
對方伸出手，羅克珊娜連一聲叫聲都沒有發出，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覺。
四方客棧的門被突然撞開，虎克那巨大笨拙的身軀慌忙的闖進來。
店內幾個早已心急的人連忙站起來。
「找到她了嗎？」達芙尼開口道，她的臉上寫滿了憂慮。
因為羅克珊娜——這個總是讓人操心的女孩已經整整失蹤一天了。
虎克使勁咽了一口口水，想讓自己緩一緩。
「別傻站著，快說啊！」麗娜催促他道。
「我剛才打聽到了，有人看到娜娜被一個騎馬的人擄走了，而那個人是……是……」
「是什麼，你快說啊！」這次發聲的是阿列克謝，自從羅克珊娜失蹤后，
「是無頭騎士帶走了她！」
「怎麼會？」麗娜頹然的坐下來喃喃自語著，她從沒想到這種厄運會降臨到她姐妹的身上。
「全怪那個東方人！」阿列克謝突然暴怒起來，「自從那個東方人來我們酒館以後，發生了多少狗屎事情！他自己被打的半死不說，現在還連累娜娜被抓走！」
一旁的本想要反駁他，卻發現他說的好像是對的，自從他跟隨王止之以來，只有一件接一件的戰鬥殺戮，還有至黑之夜的那場宛如噩夢的景象。
「阿廖沙！」達芙妮示意他閉嘴，「流血死亡本來就是傭兵的命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娜娜救回來。」
「怎麼救！」阿列克謝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蘿絲媽媽去找領主大人了，希望他能夠派傭兵和治安隊出城找尋她，不過，如果真的是無頭騎士的話，那就有點棘手了……」
這時一個人走下樓，當所有人看清他的臉時，酒館瞬間安靜下來。
是王止之，此時他原先綁滿身體的繃帶都已被扯掉，手中握著那把長刀。
「羅克珊娜是在哪裡失蹤的。」他冷靜的問道，語氣中不帶有一絲情感。
「他們……他們說，最後看到她是在城北的一個水塘邊。」虎克顫顫兢兢的回答道，這個傻大個此時對這個東方人身上冒出的氣息有點懼怕。
不只是他，整個屋子的里人感受到他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殺意。
王止之沒有回答，他提起刀朝門外走去。
本卻攔在他的前面，「大人，你身上的傷還沒有痊癒，這樣貿然出去太冒險了！」
「對呀，至少湊齊一隊人再去找那個無頭騎士。」達芙妮附和道，雖然她也很心急，但理性告訴她那個男人此舉與送死無異。
「讓開。」他說著，平靜的像冷水一樣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
「不！」本鼓起勇氣大喊。
「倉啷」，那聲熟悉的刀出鞘聲再次響起，只是這次只拔出一半。
「讓開。」他再次重複這兩個詞。
面對著這反射著白光，本低下頭，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他。
在踏出酒館之前，王止之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為他改變了心意，本卻朝他剛才走下的樓梯看去，那個金髮的瘋女人此時正安靜的坐在最上級的階梯上，她的頭輕輕的靠在扶梯上，雙眼裡流淌著夏夜的寂靜。
「幫我照顧好茜茜。」
留下這句話，他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聲馬鳴，伴隨著馬蹄聲漸漸遠去。
但只有本知道，這件事必將以鮮血畫上終結。
羅克珊娜從黑暗中驚醒。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因為這裡沒有一絲光亮。
此時她的頭疼的快要裂開，在昏迷之前，她最後記住的事就是看到一個身著板甲卻沒有頭的騎士朝自己疾馳過來，接著自己就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頭還是很疼。她想用手去按住，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緊緊的綁在背後。
她大驚失色，想要站起來，卻感到腳踝處也被綁住。
這時，她才想起在昏迷的時候，她模糊的感到有好幾隻毛茸茸的手撫摸著自己，她發覺到自己現在赤裸著身體一絲不掛。
我被綁架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里閃過，她聽說過無頭騎士的傳言。
「有人嗎？救命！」她帶著哭腔喊道，但是四周一片寂靜。
「求求你了，不論是誰，快救我出去！」羅克珊娜絕望的大叫著。
突然，她聽到不遠處有一陣窸窣聲傳來，離她不是很遠。
感謝諸神！絕處逢生的喜悅立刻籠罩在她全身，雖然手腳被綁住，但她還是使出全力朝聲音的來源蠕動過去。
當她赤裸的肌膚靠在對方的身上，觸覺告訴她那也是光滑的肌膚，只是，比她還要冷。
「救命！救命！」羅克珊娜氣喘吁吁的求到，但對方毫無反應，她努力的朝前面移動，終於到了對方臉的位置，雖然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嘴裡呼出的暖氣，但卻依舊看不清五官。
「我是下一個，我是下一個……」
一個女人在那裡幽幽的重複著這句話。
「你是誰，我們在哪？」羅克珊娜已經能感到對方也是被抓來的女人。
對方沒有回答她，依舊在重複著那句話。
「我們合作把綁在手上的繩子鬆開，能夠逃出去的。」羅克珊娜還在努力想要逃出去。
女人終於開口，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沒有用的，我們逃不出去的。無論我們多麼大聲呼救，大聲哀嚎，都不會有人來救我們。原來這裡有很多人，他們被一個一個帶進這裡，然後又一個一個被帶出去，那些離開的人往往會傳來一兩個小時的哀嚎嗚咽，就再也不見了。」
「她們怎麼了……」雖然知道那些女人的下場，但羅克珊娜還是不想承認，因為那也將是是她的命運。
那個女孩再沒有回答她，又開始重複起那句話。
「我是下一個。」
羅克珊娜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是這種命運，這時她才發現像平凡人走完一生是多麼幸福。
這時，一陣柔軟的摩挲聲從一個方向傳來，像是幾個人沒穿鞋子走在地上。
羅克珊娜和那個女人立刻靠在一起縮成一團，彷彿這樣就能讓對方放過他們似得。
「求求你，放過我吧！」
羅克珊娜身旁的那個女人突然被拉走，她拚命的掙扎著，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卻無濟於事。
很快，這裡便只留下了羅克珊娜一個人。
從遠處傳來駭人的慘叫聲，是那個女人的，她的聲音如此凄厲，彷彿聲帶都要被撕裂。
而夾雜在這叫聲中的，如同是無數野獸狂歡的低號，像是交織著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樂曲。
在這可怕而又絕望的哀嚎聲下，羅克珊娜閉上眼睛牙齒不斷顫抖著。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女人發出了一聲最凄厲的慘叫聲后，黑暗裡又恢復了平靜。
她的身體蜷縮在一起，並開始不斷重複那句話。
「我是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