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刀鋒之先
賽琳娜開始相信有神的存在了。
要不然，她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那個東方人顯然毫無活下去的可能，而且在他死前還留下了最好的遺產——重創那隻野獸。
「賽琳娜，這隻熊怪看起來比剛才慢了。」威爾斯對著她喊道。
賽琳娜也察覺到了這點，那一刀劈的深可見骨，黑色的血從那裡不斷湧出來，染紅了熊怪全身上下那黃白的皮毛，而且過多的失血還讓它動作減緩，雖然它依舊兇狠的揮舞著熊掌，但連本都看的出它的氣勢已經下去了。
有希望贏！賽琳娜狂喜著，這次他們可以不用冒著被揭穿的風險找個熊頭濫竽充數，而是殺了這隻野獸，殺死一隻真正的白毛熊怪！只要拿著它的頭顱回去，她們就可以名揚禪達！對於傭兵來說，沒有什麼是比名聲更重要的。
賽琳娜和威爾斯默契的左右夾擊白毛熊怪，雖然它受了傷，但依舊沒有放棄抵抗，兩個人在它面前還是很吃力。
只是纏鬥了一會，賽琳娜就跳出戰局，她回頭對著羅大喊著，「快點來幫我們，把那小子解決掉！」
身後的那把劍挪到脖子底下，本身體隨之激烈的顫抖著，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身後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是羅，他終於開口說話了，但是那聲音聽起來陰譎可怕，尖細的如同女人般，「真是不捨得殺你，小帥哥，不過老大下命令了，所以要怪就怪她好了。」
「別廢話了，羅！」威爾斯大吼著，他現在被熊怪壓制的有點狼狽。
「真是不解風情。」羅小聲抱怨了一句。
這時，一團黑影正快速在密林間移動，向本和羅的背後靠近，雖然速度極快，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以至於沒有人察覺到異樣。
「那麼是時候說再見咯！」羅在本耳旁輕吹了一口氣，同時手上開始用勁。
本絕望的閉上雙眼，可是許久，脖子上冰冷的刀刃都沒有抹開去。
『滴答』
一滴溫潤的液體滴到本的腦門上。
『滴答』
又是一滴，還是落在原來的地方。
本忍不住睜開眼朝上看去。
羅還保持著之前挾持的動作，只是此時他直挺挺的看著前方，眼中已失去了光澤，而低落在本頭上的是從他嘴角流出的鮮血。
一個沾滿紅色的白色尖狀物從他心臟處延伸出來。
本不可思議的揉揉眼睛。
一把白色的骨質匕首從背後穿胸而出，
而站在羅身後捅穿他的則是王止之，東方人的衣服已經全是破損，臉上也多了些創傷，但從他冷靜的面龐上看起來並沒有大礙。看起來，他還是有一把武器藏在靴子里。
「羅！你tm怎麼還不來。」威爾斯忍不住回答大罵道，但只是一秒，他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羅！」他絕望的大喊著，知道自己永遠失去了他。
王止之抽回匕首，他所殺之人的身體隨即像爛泥一樣癱軟下來。
賽琳娜面色發青，她意識到那個東方人剛才是故意受此一擊然後假死遁走，利用他們鬆懈的時機殺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這個男人每步都計劃周到，並且冷靜到可怕。
「你殺了羅，我要你償命！」
此時，威爾斯已經瀕臨瘋狂，他的淚痕布滿整個面龐，如同一個受傷的野獸般哀嚎著。
但是，他顯然忘了，此時他的身後正有一頭真正的野獸。
毫無預兆的，三根如同鋼針一樣漆黑的熊爪從威爾斯的臉上凸現出來，隨後他整個人被熊怪舉起，男人懸在半空中的身體劇烈的抖動著，他還沒有死去，正當他承受不住這駭人的痛苦準備發出哀嚎時，他的頭顱被熊怪一口咬下，身體也被直接兩三口的吃掉。
賽琳娜呆立在那裡，善使陰謀詭計的她現在腦中一片空白，在這恐怖的景象面前她已經一敗塗地。
「沒事吧？」
被熊怪吃人嚇懵在那裡本聽到王止之的聲音。
雖然只是幾個字，但本還是能感到他對自己的關切。
「待在這裡。」
但是還沒等他回答，王止之便再次化成黑影屈身向前，在他穿過賽琳娜身旁的時候，順手將她手中的劍奪走並用力將她撞到在地上。
「不準逃。」
賽琳娜只聽到這句話，接著便感到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覺。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時，發現一團黑影在繞著熊怪巨大的身軀不停的轉著，不時有巨大的咆哮聲傳來。
王止之正在用她的劍和那隻怪物戰鬥著。此時他依舊像最開始那樣毫無防禦的在它周身遊走，但總是能在熊怪的熊掌將要碰到他之前或打斷或躲過它的攻擊，似乎他能看穿熊怪的動作般。
一聲慘叫，王止之抓住機會將賽琳娜的劍插入白毛熊怪的眼裡，同時趁著它哀嚎後退的時機，伸手將原先砍入它身體里的長刀取回，只是他沒有選擇抽，而是順勢接著斬下，將熊怪的右手連同肩胛骨一併砍斷。
鮮血濺滿全身，他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刀終於重新握在手裡，像是許久不見的老友一般，王止之心疼的用纏手布仔細擦過刀刃，全然不顧還沒倒下的熊怪。
賽琳娜察覺到這個男人剛才的動作也開始有不協調的地方，他的身體上有幾處不自然的凹陷處，那裡顯然已經骨折，看起來勝負很快就將分出。
而看起來，這個男人活下去的希望比較大。
她當然絕不會放棄這個最後的機會，她一個翻滾，拿起威爾斯被吃掉之前掉落在地上的劍，一個蹬腿，快速向本衝去，她只有再次抓住那個男孩才有可能威脅他放自己走。
本還沒反應過來，女人就已經出現在離他不足幾尺的距離。
他也看出她想要再次挾制自己，但這次本下定決心絕不會再束手就擒。
他抽出父親的劍，雙手緊握，大喊道：「來吧！」
雖說如此，他分明清楚的看到賽琳娜眼中帶著的笑意，他也知道自己毫無勝算。
「啊！」突然一聲慘叫，賽琳娜撲倒在地上，她的大腿后側不知何時插上了一柄白色匕首。
本認出那是剛才王止之殺死的羅的武器。
「我說過，別想逃。」王止之那如同死神般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即使在和熊怪戰鬥，他依舊能夠掌控四周的一舉一動，剛才那把匕首毫無疑問是他擲出的。
賽琳娜低著頭爬起來，全身哆嗦著半跪在那裡，她終於知道自己招惹了一個最不能招惹的死神。
王止之又轉過頭，此時熊怪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它失去了一隻眼睛和小半個身體，渾身上下已經布滿了刀傷，涓涓鮮血從或粗大或細長的傷口裡流出。它沉悶的喘著粗氣，叫聲也變得無比凄厲，它感到了恐懼，死亡的恐懼。
王止之此時卻刀尖朝下，低下頭，像是在做一個莊重的儀式，他緩緩開口，彷彿想讓那個野獸能夠聽懂他說話般，「真是抱歉，在下和你無冤無仇卻要取你性命。不過，琅陵王氏一向一諾千金，而且你背負了那麼多人命，所以，覺悟吧。」
說完，王止之左手一揮，熊怪的頭便向上飛去，紅色的光芒從眼眶裡快速消失。當它的頭顱落到地上時，巨大的身軀也轟然倒下。
他習慣性的將刀靠在肩上正反蹭了兩下，原本布滿血跡的刀刃又恢復了耀眼的明亮。他將刀插回刀鞘，朝本的位置走來，賽琳娜還跪在那裡，不敢移動半步。
「大人，你沒事吧！」本連忙上前的問道。
王止之搖搖頭，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具男人屍體，羅的眼睛還不甘心的睜著，而威爾斯……他只剩下了一些吃剩的殘渣。
「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王止之轉過身，賽琳娜正抬起頭看著他，出人意料的，她的臉上依舊浮現出那溫暖的笑容。
「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你的笑容上？」他忍不住問道。
「目前為止，你是第一個……沒有死在上面的人。」她面不改色的說道，「那麼你明明早就知道使我們下的手，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幹掉我們，反而讓我們有機會挾持那個小傢伙？」
王止之搖搖頭，帶著點無奈，「我的爺爺教導我不能濫開殺戮，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我不會輕易殺人。而你們，讓我見識了真正的惡。」
「那麼現在呢？是把我抓起來交付給治安官，還是可憐這個受傷的女人放她走？」賽琳娜摸著自己受傷的大腿，用力將匕首拔出來扔到地上，她流著汗嬌喘著，魅惑的眨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楚楚可憐的說道。
對著這個女人，本都不免心動，產生憐香惜玉的想法。
王止之搖搖頭，「都不是。」
「你不會是想把我賣個奴隸販子拉蒙吧？我最多只能買兩三個金幣哦。」賽琳娜有意的把他朝這個想法上引，她有足夠的自信能從那個光頭商人手裡逃脫。
王止之沉默不語，他帶著憐憫看著面前的女人。
就連本都相信下一刻他會放她走。
紅髮的女人再次出現，她從樹梢後面笑盈盈的走出，只是一眨眼，她出現在他的身後，頭依偎在他染血的肩上，「你忘記了我曾經教導過你的，作為傭兵最重要的是什麼了嗎？」尤莉安在他耳邊輕語著。
「絕不對自己的敵人留情。」王止之低聲回答道。
說罷，刀光再起。
賽琳娜美麗的頭顱慢慢從脖子上滑下，被同時斬斷的髮絲在風中搖曳散開，她的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容，到死都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
本咽了一口口水，場面轉變的太快，他有點適應不過來。
王止之又看了一眼這充滿鮮血之地，這殺戮的戰場從來也不會擺脫。
「本。」
「什麼事？大人。」本感到驚奇，他竟然主動叫自己。
「接下來可能要拜託你了。」
說完，王止之便直挺挺的朝前倒下，鮮血瞬間鋪滿他倒下的地面，他本已受重創的身體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也許，就這樣死了，對他才是最好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