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崩塌
艾爾葛文子爵站在塔樓的頂端，看著遠處那頭黑色巨龍越變越小的身影，縱使面上的表情並沒有任何變化，然而隱藏在鎧甲之下的軀體，已經忍不住整個緩慢鬆弛下來。
三位白銀級別的法師，六位青銅級別的法師，再加上他們的合共十幾位法師學徒，以及分散在城邦之中各處的五百名久經戰陣，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卒，其中八十位青銅，三名白銀，再加上習慣於獨立作戰，於是自己自主行動的的二十名青銅，五位白銀，這就是艾爾葛文子爵，這一次所能夠拿出來的全部底牌。
無疑，對於一位子爵來說，這樣的力量，堪稱強大——甚至更準確來說，大多數貴族，都沒能擁有他這份勢力。畢竟，實際上他本來就是阿拉斯加國內，最為強大的三位貴族之一。
與他並列的另外兩位，各自都擁有一位黃金作為守護——換句話說，若是單純以數量來說，其實還比不上他所擁有的。
這樣的勢力，既是他的底氣，也是他的資本，更是他的根基——然而與之相對的，是龐大而沉重的負擔。也正是因此，在近些年，艾爾葛文子爵一直想要擴大自己的領土和勢力範圍，但是這卻受到了來自於阿拉斯加王室的壓制——矛盾由此而生。
然後就是帝國的入侵，艾爾葛文子爵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帝國這一方——而不像大多數其他貴族一樣，坐岸觀火，待價而沽。
他主動為帝國做內應，用自己的影響力幫助帝國攻城略地——而同時，他自己也藉助著帝國的軍勢，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掠奪收益。
如果事情就這樣順利發展下去，那麼當帝國將阿拉斯加覆滅之後，他的勢力無疑將再度迎來一個頂峰——至於之後要如何處理和帝國的關係，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呢。
然後尼德霍格出現了，黑色的巨龍幾乎可以說是以一己之力扭轉了整個戰爭的局勢和走向——而已經將自己和帝國綁在一起的他，其結果想來也並不會太妙。
在這個時候，艾爾葛文子爵並沒有選擇投誠和請罪，祈求寬恕，而是選擇了堅定的站在另外一邊，進行抵抗。他很清楚，達成妥協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儘可能展現自己的誠意，讓對方覺得收下自己比毀滅自己更好——而還有一種，就是展現出足夠的力量，讓對方發現要想毀滅自己，需要付出自己難以承受的代價，這樣，同樣能夠達成妥協——而且比第一種更好。
而現在，成功擊退巨龍，就是他達成自己目標的第一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
尼德霍格躺在草叢中——或者更加準確說，它從腦袋到脖頸再到軀幹的一部分躺在草叢中，然後又壓塌了幾堆灌木，最後尾巴伸展到了樹蔭之下。
沒辦法，它的軀體實在太大，而尼德霍格對於自己所處的環境實際上也並不怎麼在意——反正它堅硬，整齊而緻密的鱗片足以抵禦大多數傷害，就好像那幾叢灌木，對於人類來說，這樣直直的壓下去也許會刺入自己的血肉之中，帶來傷害和疼痛，然而對於尼德霍格來說，只是感覺稍微有些凹凸不平而已——然後那幾簇灌木就這樣完全被巨龍龐大的軀體和堅硬的鱗片壓碎在地面上。
魔能射線——作為魔法體系之中最為廣泛的魔法形式之一，以其的高速和高貫穿透性，一直以來受到各路法師的喜愛，並且產生了多種多樣的變種。
比如說死亡一指，其實就是負能量版本的魔能射線——然而無疑，尼德霍格這一次所受到的，並非是這一版本。
一道具有高貫穿性，幾乎觸及到它的臟腑，一道具有爆裂性，在它的肌體之中炸出了一個人頭大小的坑洞——最好，也是最強的那一道，則化為了奔散四溢的魔法能量，一方面破壞了自己的肌體，一方面干擾了自己對於元素的共鳴。
無疑，這些傷勢，要是放在一個人類身上，基本上已經可以說是重傷垂死了——然而考慮到尼德霍格龐大的體格，這種程度的傷勢，其實完全在它的承受範圍之內——甚至可以說，距離它承受的底限，其實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
然而尼德霍格依然選擇了退避——在那個時候，它已經判斷出來了，如果用那種強行突破的方式，它就算能夠成功，自己也會承受相當——乃至於重傷的代價。
這怎麼可以呢？
那只是人類世界邊陲小國的一個貴族的城堡，然而就算是如此，當自己想要在對方做好準備的時候摧毀對方，竟然就需要付出重傷的代價？尼德霍格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它並不是怕死，實際上如果犧牲自己的性命，能夠徹底毀滅人類——甚至只是重創，它都很樂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然而它很難以接受，僅僅只是這麼一個，人類社會之中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便需要自己付出半條命的代價才能徹底摧毀——所以它選擇了退避。
並且在同時，更加意識到了人類的威脅性。
大量已經消耗完畢的空氣從尼德霍格巨大的口中吐出，甚至形成一股風吹向四周，然後是大量新鮮的空氣被它吞入肺***應它全身的消耗。
龍晶在微微的震顫著，與周圍的元素進行共鳴，將那些還纏繞在體內的魔法能量軀散，新鮮的血液在有意識的調控下，向著傷口部位不斷涌去，更加充足的養分，帶來的是更加迅速的生長。
尼德霍格休息了三天，三天之後，儘管傷勢尚未徹底復原，然而也已經大致修復完畢，不再影響它的戰鬥力發揮——最重要的是，它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也許可以簡單的，便把對方消滅。
黑色的巨龍再次展開了自己的翅膀，飛翔在天空之中，不過這一次，為了避免受到攻擊，尼德霍格是從高空接近對方的——並隨即注意到，原本龜縮在城堡之中的對方，這個時候竟然已經開始在城外行動。
不過很明顯，在發現了尼德霍格的到來之後，立刻就縮了回去。
黑色的巨龍飛翔在天空之中，金色的豎瞳俯瞰下方，最終確定了自己的計劃，可以試一試——誰叫這座城堡，正處于山巔？
山巔，三面懸空，只有一面與下方相連的山巔，從防守上來說，這無疑是個好地方。因為只需要防守正面，無疑極大的減輕了人力上的負擔，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有類似於魔光炮之類大威力遠程武器，也只能從正正面進來，要想景象防禦無疑會簡單很多——如果不考慮到後勤和援助方面的問題的話。
至於突圍，左右兩邊雖然陡峭，但是依然存在一定的坡度，對於職業者來說，卻並不是太大的問題——也只是職業者。
然而也正是因此，當尼德霍格落入懸崖下方的時候，這座城堡也根本攻擊不到它——當然，它也根本攻擊不到這座城堡。
它所攻擊的，是這個山頭。
直徑數百米的山頭，其面積絕對稱不上狹小。
五百名精銳士卒，加上數十位入了等階的存在，以及他們的親人好友，合共兩千多人，一處能夠將居住了兩千多人的城堡容納——就算只是堪堪容納的山頭，其面積也絕對稱不上狹小。
如果有誰能夠直接摧毀整個山頭，那麼還不如乾脆直接摧毀整個城堡。
至於元素魔法？土元素原本就是活性最低的元素，正常情況下，至少要達到白銀等階，才能感應，共鳴土系元素，而要想使用大型土系魔法，至少要等到黃金——然而就算是黃金，也難以直接撼動一個直徑數百米的山頭。
更何況，這個山頭，地質堅固——意味著難以摧毀，同時也意味著，土元素的活性更低。
而黃金之上？干，直接摧毀這個城堡就好了。
而且，不要忘記了，城堡之中還有著三座法術塔，專門在戰爭之中，用於輔助，加強法師施法能力的法師塔——在它的幫助下，就算只是白銀等階的法師，也能夠干擾一個黃金等階的法師。
然而，這一次，他們面對的是一頭巨龍，一頭在魔法領域堪稱是是有著大師級造詣的巨龍——巨龍的元素感召與共鳴能力原本就要遠遠強於同等階的人類，而尼德霍格的元素感召與共鳴能力，即便在巨龍之中，也堪稱傑出二字。
在魔法的構型與魔法能量的塑造方面，人類要強於巨龍，然而在元素共鳴的強度與範圍上，巨龍卻要遠遠超過人類——所以人類的魔法繁複，精巧，需要一定時間，巨龍的施法簡單，快捷，粗暴。
就好像此時此刻，尼德霍格就只是單純的將自己的元素共鳴能力發揮到了極點，龍晶在瘋狂的震顫著——然而即便是對於尼德霍格來說，現在這樣的事情，也超過了它此時此刻的能力。
它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那土元素的存在——龐大，沉重，凝滯，然而當它要想撼動它的時候，卻是無比的困難。
因為大地是一體的，所以土元素也是一體的——也正是因此，要想使用土系魔法，除了感應和共鳴之外，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深入——進而分化。
正如同尼德霍格此時此刻正在做的一般。
在這個時候，尼德霍格突然感激起了對方——為了儲備更多的物資，為了住下更多的人口，對方在城堡之下挖了許多地下室——而去在最近一段時間，明顯擴建過。
原本這並沒有什麼錯——這座山體足夠堅固，又有法術塔的監控，這樣做並不會造成崩塌一類的事故。
但是在此時此刻，它明顯幫了尼德霍格一個大忙——讓它從原本的幾乎不可能，變成了現在的可能。
五分鐘之後，城堡的地下室之中出現了震動，十分鐘之後，出現了明顯的裂紋，十五分鐘之後，地下室開始坍塌，二十分鐘之後，延伸到地面，二十萬分鐘之後，一道巨大的裂縫開始產生。
半個小時之後，整個城堡，連帶著大部分地下室，以及其中的上千名人口，直直的從山巔掉落下去。
黑色的巨龍張開翅膀，再度飛凌于山頂之上，在它的面前，是逃出來的數十位職階者和數百名其他人員。金色的豎瞳掃視著對方，然後，第一個人猛然舉起了雙手，跪倒在地上：「我投降。」
「我投降。」
「我投降。」
呼啦啦一大片，幾乎所有人都跪倒在這頭黑色巨龍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