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一月一肉
竇婆婆早在身後換了個人時,就開始不自在,如今驀地傳來耳畔一陣溫熱,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這是林暖暖再給她擦拭耳後污垢呢。
從來都不拘小節的她,此刻也不禁羞紅了臉。
不過,除卻林暖暖,好似從來也沒有人發現自己耳後有污垢吧。
雖然很羞窘,可是心裡那種唄塞得滿滿當當,她形容不出的那種感覺,讓她十分享受這一刻。
她甚至想,盼只盼能擦得久些……
自己耳後的污垢.……
能多些.……
再多些.……
果然,上蒼彷彿聽到了她的呼喚,只聽後頭的林暖暖清冷地說道:
「灰也太多了些。」
竇婆婆是既羞窘又竊喜,她「嗬嗬」笑完后,忙又說道:
「還是算了吧,這個.……這個它時日已久……」
還知道時日已久呢,
林暖暖忍住笑,又打了些肥珠子,板著臉繼續擦拭,嘴裡卻不饒人:
「既然年代久遠,污垢不易清洗,往後耳朵後頭,就多洗洗。」
「這個,這個.……那個.……」
竇婆婆有心想說算了,可是畢竟捨不得,只好唯唯諾諾地這個、那個亂說了一氣。
「好了,我說著玩的,見天對著個溫泉能有多少污垢。」
林暖暖忍著心酸,笑著說道。
「暖暖.……林暖暖,謝謝你!」
竇婆婆雖未回頭,也感受到了林暖暖此時難得的溫和。
「謝我作甚?」
林暖暖將肥珠子擦拭了,又用清水洗了洗,見都乾淨了,這才又用軟布擦了一遍,見手下的竇婆婆身子綳得很緊,眼睛一暗,旋即若無其事地說道:
「叫我暖暖吧。」
竇婆婆顯然是沒聽懂,只習慣性地應了聲「是。」
待爾後回過味兒來,忙吃驚地轉頭看向林暖暖,
「你又讓我這麼喚你了!」
「嗯,不過是些名字,隨你吧!」
竇婆婆尤自不信,試探著叫了聲:
「暖暖,小暖兒?」
林暖暖嘴角微翹,甜甜的酒窩也淺淺地顯露了出來,
她又用軟布給竇婆婆身上擦了擦,隨口應了就一聲。
竇婆婆神情激動地又叫一聲:
「小暖暖?」
「嗯!」
怪不得都說,「老小孩」呢,竇婆婆如此舉止,倒也有種童心未泯般的可愛。
「你不生我氣了?」
竇婆婆試探著問了一句,邊說邊看著林暖暖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忙又添了一句。
「那我是不是可以吃肉了?」
林暖暖這回板起了臉,
「不行!」
按著冒大夫說的那些癥狀,竇婆婆如今已隱隱有中風之兆。
《素問.調經論》上說:「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大厥,厥則暴死。」
中風者多由脾失健運,過食甘肥醇酒、情志過急七情所傷,勞倦內傷煩憂過度,久病氣虧,年老體弱……
林暖暖冷眼旁觀后發覺,竇婆婆以上全占,所以又怎能同意讓她吃肉?
先還七日內食肉一次,後來漸漸改為半月,及至如今,已然變成「一月一肉」,這才饞的竇婆婆見肉就走不動道兒。
至於那大鬍子,林暖暖深恨他當初對自己的出言不遜,就以他吃會引得竇婆婆也跟著吃為由,也一樣讓他跟著竇婆婆一月一肉起來,這才招的兩人,看到花豹子都能眼冒綠光。
林暖暖覆上竇婆婆的脖子,輕輕地捏了捏后,淡淡地問:
「婆婆,你耳後可還疼?」
竇婆婆一愣,忙說道:「不疼了,不疼了!」
林暖暖鬆了口氣,竇婆婆這些日子癥狀日益明顯,可得當心。
只是,她隱隱的覺得冒大夫有些話,沒有同她講清楚,每每問他卻又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冒大夫說婆婆要好好休息。」
林暖暖說完又眨了眨眼睛,盡量柔聲細語著:
「婆婆您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吧!」
話音一落,她就發覺自己手下的身子一僵,林暖暖心裡有數,只怕竇婆婆同冒大夫一樣都心裡明白,他倆這是想瞞著自己。
「不知道啊,不是暖暖你說,我年歲大了,不能生氣,不能食甘肥之物,不能勞累……」
竇婆婆絮絮叨叨一大堆說完,林暖暖沒說什麼,她自己倒笑了。
想不到自己這討人嫌的孤老婆子,就連親妹都厭惡的人,在這有生之年,還能有個小輩兒在身側叮囑這,交待那的。
雖然這些年來,林暖暖見了自己就沒有幾回好臉色,可她能看出,其中掩飾不住的關心,
阿芙蓉被毀,她就讓人種了茶園,說是讓她以此為生,其實她哪裡缺銀子.……
所以,從前那一片片花海都變成了綠地。
還有,每每總是嫌棄這裡食物不好,卻說完就親自下廚。
這會兒,還給自己沐浴……
竇婆婆嘆息著看了看林暖暖,那林老婦的命還真是好,前頭有林沐風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後邊還有林暖暖這樣全心全意護著她的小輩兒。
這不,這都三年了,今天才開了戒,允許自己喚她小暖兒,之前說出來的話,真能氣死人,
「婆婆,還是叫我林暖暖吧,畢竟,小暖兒,暖暖,暖兒,這些都是自家人來喊,您叫了不妥。」
當即就噎得她啞口無言,她又能說什麼?
從旁人處偷來的幸福,還能不受人點言語?
雖然她也想同那個林老婦一般無二地喚林暖暖:
「小暖兒,暖暖。」
看,多親昵啊!
這輩子,有她在身邊,值了!
「不知道就算了吧!」
林暖暖看著竇婆婆怎麼擦也還是發黑的身子,還有隱隱發黑的印堂,怎麼看,怎麼像中毒之症。
算了,還是去找冒大夫,若他再不說,也餓上他十天半月的……
不對,
自己還差三天到這兒就滿三年了!
雖然知道多數是白問,林暖暖還是說出了口:
「婆婆,還有三日,我來這兒就三年了!」
竇婆婆身子一抖,就說呢,怎麼自己這麼不自在呢,難怪今日暖暖這麼和氣,待自己還這般好,卻原來正歸心似箭呢!
她掙扎了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接過了林暖暖手中的帕子,指了指前頭那個小了一半兒的溫泉池子,笑著說道:
「林暖暖,我讓雙兒放了我們南詔的藥草,你方才可泡足了時辰?」
林暖暖見她不肯理會,倒也不想逼急了她,只到底沒了興緻,見她洗得差不多了,也就站了起來,冷聲說道:
「每日都讓我洗,怎的今日還能漏掉不成?」
那池子里也不知放了什麼,反正老婦人每日都讓雙兒來換新的,起先她還以為是毒,後來更怕是蠱,及至現在,雖不知是什麼,倒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