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可是真的會好嗎?
捱過餓的人,大抵都是不忍心浪費糧食的,而她是受過傷的人,無論何時何地,總會自動生出保護欲,本能地防備周圍的一切。
生父不慈,生母不愛,她這一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怎麼可能還會好?
她不是唯心主義,但人病則憂懼出,脆弱的時候總是更加容易胡思亂想,擔憂良多,害怕自己沒辦法保護自己在意的人。
她對自己,實在是沒有信心。
景家希身上有叫她莫名心安的味道,景昕小狗一樣蹭著他,語無倫次地說:「如果不是怎麼辦呢?我想好好的,阿希,我好怕叫你失望……」
景家希輕聲哄她:「別怕,沒事的。」
景昕定了定心,還好,她不是肖冉,景家希也不會是何東華,景昕緊緊小腹,但願他們不會走到那一步,重蹈覆轍。
最後一針縫合終於結束,景昕也徹底昏睡過去,手臂從景家希腰間垂下來,柔若無骨的,彷彿能折成任意形狀。
張晉笙生平第一次做清創縫合做到滿頭大汗,扯掉無菌口罩,連連呼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對景家希說:「都處理好了,不過還是建議你們留院觀察幾天,最好用點消炎藥。」
景家希將景昕的手緊緊握在掌中,若有所思地對張晉笙說:「好,不過請幫我聯繫好婦產科的床位。」
張晉笙擦汗的手一頓:「你說什麼?」
「我從來沒有聽她叫過媽媽。」景家希看著景昕茸茸的頭髮,明明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先不用抗生素,她可能懷孕了。」
景昕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全部都是齷齪與不堪。
何東華、何樂悅、陸彥、陸夕、李亞鑫……挑撥離間,將計就計,威逼利誘,她從來都不是工於心計的人,卻做了這麼這麼多與她本性不符的事情,在被陸彥綁上天台的時候,她甚至在想這是不是因果循環惡有惡報。
可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呢?
不該在打之後反擊,不該算計任何人,哪怕已經被別人算計了?
不,那叫坐以待斃,即使她再怎麼喜歡息事寧人,也不能任由別人欺負壓制,尤其是被欺負的人還是景家希。
對,她不能接受,她就該反擊,她沒有做錯!
景昕霍然睜開眼睛,被強光刺的又把眼睛閉上了,抬手遮陽,過了好半天才適應。
看看外面的天,應該已經是下午了,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太陽濃烈的熾熱,景昕以手撐床坐了起來,看看環境,她應該是在病房裡,偌大的房間,卻沒有一個人在。
阿希,去哪裡了?
景昕有些不安。
病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了,景昕嚇得整個人縮到床角團成一團,定睛一看,來的人居然是陸夕。
陸夕顯然也沒有想到景昕已經醒了,腳步頓了頓才繼續往裡面走:「終於醒了,正好,剛給你做好了飯菜,起來吃點吧。」
陸夕在小桌上擺好了飯菜,三菜一湯,看起來有些寡淡無味。景昕皺了皺眉,拒絕了陸夕遞過來的筷子:「我不想吃,阿希呢?」
「陸彥從天台上跳下去的時候划傷了股動脈,失血過多,當時血庫缺血,周圍醫院也急調不到,後來是小希給他輸了600毫升血。」陸夕看著景昕擔憂的眉眼解釋說,「你別擔心,他沒事,現在正在隔壁病房休息。」
景昕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那我去守著他。」
「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想去守著誰?」陸夕連忙攔住她,「你知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昨天晚上還有先兆流產的跡象,怎麼還敢亂跑?」
景昕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偷跑出公司的初衷:「我真的懷孕了?」
陸夕點點頭:「一個多月了,你自己要多注意身體,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亂跑亂跳了。」
居然真的是!景昕伸手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一時間又驚又喜,她居然真的懷孕了,是她和阿希的孩子,一個小生命,與她血脈相連,現在正在她的身體里慢慢生長。
可是先兆流產……景昕忙問:「孩子能保得住嗎?」
陸夕安慰她說:「現在沒事了,你別怕。」
怎麼可能不怕呢,這是一條生命啊,想想昨晚的情景,直讓她不寒而慄。
如果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她會真的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因果報應在她身上的。
如果真的是那樣,她真的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景家希了。
「那就好,沒事就好。」
陸夕頓了頓又說:「這個孩子,是小希的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昨天小希很著急的樣子,我又不敢問他,所以只能來問一問你。」
任誰都會好奇的吧,明明他們之前還是堂兄妹的關係,突然之間就有了一個孩子,怎麼會不奇怪呢。
景昕說:「我跟阿希沒有血緣關係,而且我們已經結婚了。」
意料之中的,陸夕驚訝的半響都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說:「我早該想到的,你們感情這麼好,又不是真的兄妹,只是沒想到你們居然已經結婚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以後你們好好照顧彼此,你放心,樂悅的事情我會儘快處理好的,不會讓她影響到你們。」
何樂悅的確是一個問題,畢竟她現在還是景家希名義上的未婚妻,如果他們結婚的消息走漏出去,再有人惡意推波助瀾的話,那麼景家希之前努力營造的一切都將白費了,公眾會再次一面倒,將口水和道德的尖矛對準她和景家希,乃至於JK和他們身邊的一切,摧枯拉朽。
這也是為什麼景昕一直不願意承認和直面跟景家希關係的原因,不過她擔憂和防備的,卻又遠遠不止如此。
景昕問:「陸主任,你覺得影響我們的僅僅只是一個何樂悅么?」
陸夕不明白景昕的意思:「不然還有誰?」
景昕看看天空,烈日當空耀目,而她躲在著空調房裡,背後沁出了滿滿的冷汗:「自然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