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這樣子的僵持並沒有維持很久,很快,就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風馳電掣而來,也不管這裡是哪裡,一路超速,車頭堪堪撞到台階才停下來。
肖梓琪開了車門冒雨下車,奔著景昕在的地方一通疾行,姚銘桓隨後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卻沒有下車,弓著腰又嘔又吐,想來肖梓琪這一路超速讓他受了不少苦。
「你坐在這裡幹什麼?」
景昕應聲抬起頭,原來是肖梓琪,她踉踉蹌蹌站起身來,勉力沖肖梓琪笑了笑:「表姐,你怎麼來了?」
肖梓琪站在雨里,滂沱大雨澆的她渾身都濕透了,卻絲毫澆不熄她滿腔的怒火。好不容易從醫院離開,她一路超車而來,本來是為了幫景昕討回公道的,可是看著景昕現在的樣子,她卻恨不得再打景昕一頓。
肖梓琪咬牙:「你口供都錄完了?結果怎麼樣?」
景昕說:「鬧事的家屬有一個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里,他們一口咬定是陸彥打的,所以不肯和解,所以已經立案了。」
「他們不肯和解?」肖梓琪冷笑,「輪得到他們肯不肯嗎,到底誰才是受害人?」
「當然是我,但畢竟我現在活蹦亂跳的,可躺在醫院的那個,能不能過今晚都還難說呢。」
肖梓琪抬手一巴掌就打過去,景昕被打的臉偏到了一邊,捂著臉,滿眼的難以置信:「姐,你為什麼……」
肖梓琪說:「想知道我為什麼打你是嗎?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去醫院找你嗎?」
景昕搖搖頭:「我以為你是去看我的。」
「我是去醫院看人的,不過不是看你,而是看小姑。看來你的的確確什麼都不知道,景家希瞞你瞞的可真的是滴水不漏。」
景家希,其實景昕已經很多天沒有看到他了,更不會知道他瞞了她什麼事。
景昕問:「我媽怎麼了?」
「小姑從三樓摔下來,摔斷了腿,本來是在閩市的醫院住院的,但昨晚病情突然加重,今天一早就轉到東華醫院骨科了。下午醫院護士打電話給我,說小姑吵著要轉院,我到了醫院才知道,你居然完全都不知道她住院的事情。」
肖冉果然已經不把她當作女兒了,又或許這麼些年以來她從來就沒有把她當作女兒過,如今連住院了都不告訴她。
景昕黯然:「沒人告訴我這件事。」
肖梓琪冷哼:「景家希派人去家裡取你的戶口本,小姑不肯給,一路追一路搶才從三樓摔下來,這麼下作的事,他當然不會告訴你。」
景昕難以置信:「阿希?他怎麼會做這種事,他要我的戶口本有什麼用?」
「天知道他要做什麼!」肖梓琪一臉不恥,「他居然還讓姚銘桓去做了你們的血緣鑒定,他想幹什麼?你們不是兄妹,沒有血緣關係,難不成還要天下皆知是嗎?」
景昕打了一個冷顫,不久前景家希曾對她說過的話,統統像放電影一樣在她腦海中再次重現。
「你想熱鬧還不簡單,等章銘和姚銘桓都回來了,再給你準備一個接風宴就是了。」
「怎麼章銘休假了,連我姐夫也不在T市嗎?」
「嗯,我讓他們去幫我做點事,過幾天就該回來了,好好等著,會有禮物帶給你的。」
是了,最近這種形勢,景家希居然會給章銘放了大假,實在是太不合常理,而蒯蔡蔡說,章銘帶她去玩的地方是她的家鄉閩市……怎麼回事,阿希究竟想做什麼?
禮物,是什麼禮物?
有一種可能慢慢在景昕的心中成形,可她不敢深想,只自欺欺人地駁斥肖梓琪:「你別亂說,阿希能做什麼?媽媽從樓上摔下來也一定是意外!」
肖梓琪失望透了:「你心裡只有景家希了是不是?」
「表姐……」
景昕想去拉肖梓琪的手,被肖梓琪躲開了。
「景昕,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回到肖家這些年,每每小姑打你,你都獃獃地站在原地讓她打,連吭都不吭一聲。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孝順的乖女兒,不願拒絕一個有精神疾病的母親無理的情緒發泄,可是今天算什麼?那些鬧事的家屬算什麼東西,一堆不講理的刁民而已,你憑什麼無緣無故地讓他們打?第一個巴掌你躲不過去就算了,可後來的那些呢,你難道都躲不過去?你的腿呢,是瘸了還是斷了,為什麼連跑都不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看著你挨打什麼滋味,為什麼,為什麼你連叫都不叫一聲?憑什麼,你憑什麼受這些侮辱,憑什麼挨著些打……」
「不要再提這些了。」景昕的瞳孔微縮,「我不會白白受這些侮辱的,他們都會付出代價。」
「那小姑呢?」肖梓琪看著她,像在看什麼怪物,「你也會讓小姑付出代價是嗎?她對你不好,所以你連她住院都不去看她……」
「表姐!」景昕無力極了,「你不能這樣以偏概全,媽媽住院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
肖梓琪卻不肯信她:「我一直覺得你單純又善良,雖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絕對不是個狠心記仇的人,可原來不是,你只是會隱忍,你這麼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你還這麼有心機,一點都不像我們肖家的孩子!」
「肖梓琪你夠了!我是孽種我知道,不用你來提醒我,狠也罷有心機也罷,隨你怎麼想!」
景昕被刺中了痛處,臉煞白煞白的,肖梓琪也不比她好,紅著一雙眼睛幾乎能沁出血來。
景昕轉身就走,一級一級台階,像是人生的每一段坎坷起伏,蒯蔡蔡曾說過看不懂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記得,當時她回蒯蔡蔡的是她自己都不曾看懂自己,而現在,她好像什麼都看懂了。
或許肖梓琪說的沒有錯,她的確又狠又有心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大概是時機到了,景家希終於開口讓阿靳開了雙閃,而他自己搖下了車窗,雨絲見縫插針,濺了他臉上身上密密的一層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