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景家希一邊種樹一邊看著她,叮囑她慢點跑,他一個不留神,景昕就摔了一跤,褲子都破了,膝蓋擦傷好大一塊,疼的哇哇叫,嚇得景家希趕緊抱起她往醫院送。
接到消息的肖冉也立馬趕了過來,火急火燎的,可看到景昕的傷口后卻又不急了,轉個身,竟然就要走了。
傷口雖然不深,但景昕素來怕疼,來醫院的路上哭了一路,景家希好不容易才哄好的,這會兒臉上的眼淚都還沒擦乾淨,看到肖冉要走,小嘴一撇,委屈的差點又哭出來。
可她到底還是沒哭,只弱弱地叫了一聲:「媽媽,你又要去忙了嗎?」
肖冉沒有回頭,像是不想看到什麼一樣,「嗯」了一聲,抬腿就要走。
景家希看準時機,用不高的聲調對景昕說:「還哭,叫你不聽話亂跑!別哭了,待會還要抽血呢,現在眼淚哭光了,抽血的時候就沒有眼淚哭啦!」
語畢,景昕被嚇住了,而急切要走的人,又去而復返了。
肖冉一臉慌張地看著景家希:「只是擦傷了而已,為什麼要抽血?」
「我有說抽血嗎?」
「你說了,說了兩次抽血。」
景昕也使勁兒點頭:「阿希哥哥,你說了,真的。」
景家希一臉淡然:「哦,那可能是我說錯了吧,我想說的是打針,醫生說,要給阿昕打破傷風針。」
肖冉立馬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而景昕揪住了景家希的袖子,哭喪著臉:「阿希哥哥,我不想打針,嗚嗚。」
「不打也得打,誰叫你不聽話亂跑!乖乖坐著,我去看看護士針劑準備好了沒。」走到肖冉身邊又問,「二嬸不是要走嗎?一起出去吧。」
肖冉離開了醫院,可是心裡卻一直覺得忐忑,好像哪裡不對了,可是具體是哪裡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她不知道,在她走後,景家希真的讓護士來給景昕抽了一管血,痛的景昕眼淚汪汪,一晚上都沒跟景家希說話,而景家希拿著景昕的血型化驗報告,躊躇著是不是真的該去找肖冉好好聊一聊。
不巧,當晚一向以工作室為家的景鏘和肖冉都回了景家,景家希覺得,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回答,而他用一張血型報告單從肖冉那裡套出來的真相,卻生生讓他吃了一驚。
天已經亮了,大抵是麻醉的緣故,景昕睡得還很沉,景家希摸著她的耳垂,肉肉的,暖暖的,像過去的每一次觸碰一樣。那一刻,景家希告訴自己,該做好準備,收拾殘局了。
但其實他是沒有辦法做任何事的,他只能等待山雨傾覆,然後,拼盡一切保護好這個睡得香甜的孩子,不受傷害。
景昕住院期間沒有任何人來醫院探望,包括肖冉,包括景鏘,包括景昌律和景鏗,景昕甚至都不問為什麼,開開心心地在景家希的陪伴下住在醫院養傷,所有的一切都維持著詭異的平靜。
景昕出院的時候右小腿上的石膏還不能拆,景家希一路背著她出院,搭計程車回家,然後背她上樓,送她回自己的房間。
這一路,他們都沒有看到景家的任何一個人,連保姆和章伯伯都不在。景家希讓景昕乖乖在房間里呆著,已經過了午飯時間,景昕早就該餓了。
他剛一起身,就被景昕拉住了袖子:「阿希你別走,你別丟下我,我怕……」
景家希愣住了:「你剛剛說什麼?」
「我害怕。」景昕咬了咬下唇,「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連爺爺和章伯伯都不在了,你也不是我哥哥,對不對?我問過護士姐姐了,她們說,o型血的父母是生不出a型血的小孩子的,我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我是個孤兒。」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人多嘴雜,景家希其實從未想過這件事能瞞住景昕,肖冉再偏執,可她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景昕很聰明,比他聰明千百倍,可是他不希望,景昕是在這樣自卑的狀態下知道一切。
景家希跪坐在景昕身邊,說話的語調,溫柔的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阿希不是你哥哥,二叔也不是你爸爸,可是媽媽還是你媽媽,你不是孤兒,你只是走錯了家。」
「那我的家在哪裡?」
「阿昕想要回自己的家嗎?」
「那個家裡有阿希嗎?」
「如果沒有呢?」
景昕犯難了,在她的認知里,阿希和家,是同等的存在,她哪一個都不想失去。
景家希把景昕抱在懷裡,摸著她軟軟的耳垂,一聲接著一聲地誘哄:「那個家裡不會有阿希哦,可是有阿希的地方,就會有家。阿昕乖,陪在阿希身邊好不好?」
景昕猶豫了一下,才狠狠點了點頭,踮著一條受傷的腿,蹭的一下撲進景家希懷裡:「嗯,我陪著你,阿昕永遠陪著阿希!」
信誓旦旦,終於讓景家希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來,只是他沒有想到,在誓言破碎的那一瞬間,他的一顆心就再也懸不起來了。
天已經黑透了,景家希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在庭院里呆了多久,更深露重的,他又只穿了單衣,臉色都開始發青。
肖梓琪今天的話是一個警醒,警醒他該重新審視肖冉這個女人了。
肖冉果然隱瞞了一切,離婚的真正原因,連同景昕的身世一起,她對整個肖家都不漏口風,用卑劣的理由,將一切苟且都隱藏了。
景昕不是景家的孩子,更加不是他的妹妹,可是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卻只剩寥寥了。不過不這樣做,她們在肖家這樣思想守舊的家庭里大抵也是生存不下去的。
只是他不懂,這樣一來雖然對外界瞞住了景鏘的病情,卻也將所有的罪過都攬在了景家的身上。拋棄生了病的髮妻和幼女,這樣自損八百的做法,景昌律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年,到底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景昕又為什麼會突然跟肖冉離開,是被強迫的,還是真的被景鏘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