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吉凶難測
塔娜公主走後,沈君如在院子里笑得直不起腰來。
薛千咳了兩聲,掩下頰上兩朵雲霞,道:「也就你能想出來了。可是先別急著樂,那公主受了挫折,還不知回去后要怎麼鬧呢。皇上……」
皇上若是知曉真相,恐怕還會怒上加怒,屆時賜婚是取消了,可恐怕更嚴重的懲治還在後頭……
「車到山前必有路。」沈君如一板一眼,「若不先把這件事壓下去,那你們就等著公主來王府吧,到時候有你受的,也有你哭的。」她指指周澈,又指指薛千。
「其實公主嫁過來也沒什麼……」薛千小聲道,「人家是一國公主,也沒委屈了你,給你做這世子妃還是屈尊了。而且,我看她長得也蠻漂亮,雖是性情急躁了點,可終歸是單純活潑的女子,大齊可不多見。」
她一連串為塔娜說了許多好話。
周澈冷笑。
「況且,說到底……這也與我沒甚關係。」不知怎的,薛千說至此,彷彿真與她沒關係似的,心緒複雜了起來。
「說的也是。」周澈點頭,便往前走去,「那我再趕緊把那位公主拉回來,別讓人氣壞了身子,反倒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狀了。」
此話一出,薛千大驚。
沈君如也杏眸圓瞪,不知發生了何事……
這……這是醋罐子摔了么?
她摸摸鼻子。這可不關她的事,她是來此幫忙的,誰料想倆人會有這一齣戲……
身後傳來薛千一聲冷笑,冰涼的目光凝結在周澈背上,道:「好啊,世子趕快去,適才是我糊塗了,竟跟著君如姐瞎鬧一通,壞了世子爺的好事。其實早該想到,我又算個什麼……」
說至此,鼻尖微酸。
她知道周澈在玩笑,可心中像是被人扎了一根刺,左右不是滋味。放在以前會跟他開玩笑,可此時此刻,她卻一點笑不出來……
她深知塔娜公主的實力,也深知柔然國的心意,更知皇上對此番下的決心。以前任何時候,都未曾出現過這等情況……
她無法再寬心,無法再等閑視之。
因為,稍差一點,便會釀成悔恨。
周澈聽出她聲音帶了哭腔,步子頓住,立在原地。心下思忖,此刻其實是開不得玩笑的,於他而言,拒絕賜婚似乎沒什麼,即便拒絕不了,娶了那位公主,可他也能肯定自己的心,永遠是某個人的……
可是薛千不一樣。
薛千不敢肯定,她沒有安全感,她在擔心與憂心。
換位思量,若是擺在眼前的是鄭青要娶她,即便成不了,他……恐怕也會不是滋味。
大意了。
周澈轉身,同一時刻見沈君如溜之大吉,不在眼前了。
「其實也不必害怕。」他將她抱在懷裡,溫柔安撫,「改日我便入宮去求太后,讓太后賜婚。上次皇上已罰過我,出了氣,短期內想必不會再為難。加之太后與皇后說活,此事不會太難……」
薛千閉了眼,點頭。
淚水濕了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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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內,夏典恩飲過第三杯茶,才看向對面的女子。
女子螓首蛾眉,面蒙白紗,目光清波蕩漾,似乎天地萬物都刮不起一絲漣漪。
「夏大人不覺得奇怪么?」
「奇怪什麼?」
「自從那薛氏入住燕王府,和燕王世子越走越近后,這半年來發生的任何事,似乎皆是有利於王府的。這還不算,重要的是,誰知他們背後有何其他目的……」
夏典恩眉皺了皺:「柳姑娘是何意?不如有話直說,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拐彎抹角。」
「近來,我聽郡王說,燕王世子竟然有意娶那薛氏。夏大人就不覺得難以置信?他輕輕鬆鬆送走柔然的公主,皇上已經忍下了,竟還要娶一個歌姬為正妃,古今從未有過。這不是開了大齊的先例么?皇室顏面,此刻卻也不要了?」
夏典恩沉思半晌,笑了,親自為柳娉婷獻上一盞茶。
「姑娘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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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千的傷剛養好,最近才能來回走動了,便被一道聖旨,召進了宮裡。
周澈不便陪同,恰在此時,沈君如也聽來了消息,打著入宮求見皇後娘娘的名號,陪薛千入了宮。
這是頭一次,與獻曲無關的,召見。
當下眾人,內心惶惶,周澈更是在家坐立不安,最後只得騎馬到了宮門口,單是等著,並不進宮。
未及片刻,只見遠遠一輛馬車,有位熟悉的身影從車上下來。
承皓?
想來是君如來的時候,已經告訴了他,崔承皓自然也是放心不下,不管出於什麼,她畢竟還是他的師妹,就算為了師父,也不能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
熟知是凶是吉呢?
皇上不會無緣無故召見她,聯繫最近發生的事,不難說是與周澈的事有關。從楚州,到塔娜公主,自始至終皆有薛千的影子。
崔承皓知道那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可是心中仍舊蒙了一層陰翳。
「說到底還是因我而起……」周澈聲音低沉,面色已然灰敗,「若是萬不得已,你莫要攔我。」
「你要做什麼?」崔承皓眉睫一跳,察覺到了不妙。
「即便萬劫不復,即便前功盡棄……我也要救她。」
崔承皓獃獃望著他,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半晌苦笑,嘆道:「萬劫不復?前功盡棄?她知道你會這麼說么?她若知道了,會不會原諒你?」
周澈無言。
「不到萬不得已,你便不能這麼做。為了薛千,也為了你。」崔承皓頓了頓,仰頭望天,長嘆一聲,「再說,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
周澈凝眉,投去詢問的目光。
「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他都會答應。
可是崔承皓看他良久,都未說話。
那沉默,讓周澈心中生起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感覺,竟瞬間透涼入骨。
崔承皓搖頭笑了,自此,再未說話。
「不好了。」沈君如喘著氣從宮中出來,臉色蒼白,「皇上,皇上……」
「皇上說什麼了?」
「怎麼了?」
「皇上說……讓她入宮,去……去教坊司當值。」
教坊司,宮女練歌排舞之地。一入宮門深似海,若是去了,恐怕再無回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