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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別兩寬

  上巳節后沒幾天,崔燕便出閣了。


  薛千和周澈也在打理著楚州之行所需的衣物,這是他們第二次出行。鄭青臨行前來找她時,恰好是他們出行之日。


  李琦牽馬出來時,看見樹下站著兩個人。


  進去通報后,帶出來了這樣一句話:「薛姑娘即刻要動身了,不能和公子相見,望公子諒解。」


  「她……要去何處?」


  「楚州。」


  「去作甚?」


  「……」


  鄭青怔然,知道自己越矩了,尷尬地垂下頭。


  半晌,問道:「幾時回來?」


  「說不準,快的話一個月,慢的話恐怕得……兩三個月了。」


  鄭青淡淡點了點頭:「你家世子一同去?」


  李琦樂呵呵笑著。


  鄭青明白了,最後望了一眼燕王府的門口,轉身離去。


  此次出行,不再是單獨二人,還有李琦和白芷。白芷是認定她了的,原先在崔府時,無依無靠,少不經事,只能做個后廚幫忙的小丫頭,燕小姐一年也和她說不了幾句話。


  可現在不同了,來到薛姑娘身邊后,秋菊等人待她如同姐妹,薛姑娘更是目無尊卑。王府里的所有人,包括主子,都不似崔府那般氣勢凌人。


  這是她想不通的事,明明王府排場要大,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啊……


  此次,兩位主子要去楚州,本來點名了秋菊隨行,可白芷怏怏不樂,哀求了薛千半天,這才讓薛千改了主意。不過提醒她:「萬事需謹慎,此次不是出來遊玩的,別亂跑亂講。」


  白芷點頭如搗蒜。


  其實薛千也明白,白芷聽話得緊。


  春日和風下,兩輛馬車向東而行,一路駛向楚州。


  *****

  崔府,人去樓空,西苑再無歡笑交談聲。


  金鯉池微波蕩漾,水中鳥兒色彩斑斕,爭相遊動。湖邊的花廳一如從前,卻再無點心茶香。


  閣樓上的畫房,擺設鋪陳和昨日無所不同,可那畫紙上,卻再無耀人的冬雪寒梅。


  脾氣耿直的大小姐出閣了。


  兒時討人厭、長大討厭人的大小姐出閣了。


  崔承昭還巴巴兒掉了兩天淚,在被崔承皓罵了兩句「不知羞」后,終於舒展眉頭。接著,哥哥從袖口掏出一封信,遞給了他。


  一見上面的字承昭便興奮了,瞬間,姐姐出嫁的事被拋在腦後,喜笑顏開,與先前傷春悲秋的模樣判若兩人。


  崔承皓無腦搖頭嘆氣,出來後站在空蕩蕩的院子里,只覺滿目荒涼。


  都走了,女孩子們都走了。


  薛千和周澈動身的那一天,他執壺入書房,在那把琴后坐下,對著琴弦與明月,喝了個酩酊大醉。


  後來不記得做了什麼,只記得記憶中的人影呼嘯而來,身姿窈窕,語態溫柔,聲如銀鈴,唯獨臉龐看不清。


  甚至幾個人影重疊在一起,亂了心神。


  萬般嫵媚,萬般嫵媚。


  觸手可及,卻是永不可及。


  他不知自己在哭什麼,只知哭了個淚滿襟。


  從小衣食無憂的崔承皓,從小被長輩循循教導的崔承皓,從小循規蹈矩的崔承皓,這一輩子,活在世人劃定的圓圈中,從不越矩,從不張揚。


  也就做了那麼一回出格事。


  結果,就那一回……還失敗了。


  可笑,可嘆,可悲。


  所以他無比敬佩膽大之人,敬佩那些活在世俗之外,能夠直面流言蜚語的,活得依舊洒脫豪邁的人。


  可惜他不是,他也做不到,唯有羨慕的份兒。


  「人此一生,究竟所圖為何?」他對月自問,酒覆人影,「究竟是,自己活得痛快好,還是世人眼中看得好?」


  他垂頭,腦袋沉重,幾乎要栽進酒杯里。


  恍惚間,酒杯里浮現一個笑臉,一個嫵媚的笑臉……崔承皓笑了笑,以為是蔣飄渺。


  可是他靠近之時,定住了。


  不是,不是蔣飄渺。


  那個嬌美的臉龐,明明是那個飛雪的冬日裡,閣樓上半開的窗子后,定定凝視自己的面孔……


  半掩琵琶半遮面,烈如夏日清如蓮。


  *****

  沈府,後花園,湖心亭。


  沈君如一身女裝,看起來飄逸俊美,從庭院繞出來后,遠遠便看到父親寬闊的脊背,正坐在湖心亭里品茶。


  不遠處的圍牆外,傳來校場上的練武聲,兵器相交,尖銳清脆。


  恍惚間,她記起了半年前的那個午後,湖心亭上的歡聲笑語、裙裾紛飛。彼時,此刻,明明才不過半年,為何恍如隔世?

  薛千去楚州了,去接近真相了。


  回來后,朝堂上還不知要經歷怎樣一番風雨動蕩呢。僅僅燕王府,僅僅崔丞相,夠嗎?

  也許夠了,但還不是十分夠。


  她要做到百分夠。


  或許,這是最後一次為她出力了。


  「父親是何時看出來的?」坐下后,沈君如第一句話便是這個,語氣鎮定,面容平和。


  沈敬悠悠喝了一盞茶:「上回出了袁信的事,我便去打聽過那位薛小姐了。後來又有大朝會上驚鴻一舞,便是猜不出也難。」


  沈君如想起,當日台上人的舞劍,她看得聚精會神,拍手叫好。


  父親知道自己與一位薛姓姑娘交好,卻不知道是誰,薛千也一直想來拜訪卻未來得及,不曾想,當日隔著人山人海,父親竟一眼猜中。


  「除了她和郡主相像之外,還有周澈的用心,也是我懷疑的原因。」


  周澈不會無緣無故對誰好,這麼些年,唯一讓他用心呵護的,便是郡主。其餘的人,包括沈君如崔承皓之流,皆是朋友的情誼。


  而那位薛姑娘,能同時做到與沈君如交好、得周澈信賴,不得不說與木家相關。


  如此一想,似乎並不難猜。


  沈君如淡淡一哂。


  「那既然爹已知曉,您可不能不幫她啊……」她將心裡的話道出。


  沈敬微笑,扭頭,將眸光投向湖面,「放心,得看她的能耐。他兩個若是真能將魑魅魍魎的底子兜出來,你爹我,又怎會置之不理?」


  一相一將一王,可否敵得過那些魑魅魍魎?

  沈君如不得而知,也把目光投向湖面。


  半晌,父親的聲音又響起:「為父的女兒,也長大咯。女大不中留,也許有更廣闊的天地,在等著我的女兒。」


  沈君如一愣,當日在馬場的記憶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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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兩更改為早上,早上一起發。


  另外下一章就結束了哦,第二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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