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妝
霎時,體內猶如流過萬千雷電,將薛千劈在了原地。
周澈面有不解:「你見過?」
心中暗道,別的你記不得,一個小小陶塤,你倒是記得清楚……
薛千獃獃望著他,凝滯不語。
她何止見過。
「那……那首曲子……」她又想到什麼,忙問,指的是《胡不歸》。
「那是我教他的。」周澈看她的樣子,覺得好奇,「怎麼,有疑問嗎?」
有!
有疑問!
當然有疑問!
「陶塤在我這裡。」她淡淡道。
周澈正在環顧四周,找著什麼東西,聽她一說,頓時扭過頭來。
「什麼?」
「陶塤在我這裡。」她重複。
周澈的臉上換成了她方才的神情,詫異了半晌。
薛千竟覺有些好笑,低頭,從袖子里掏出那個陶塤。
這陶塤,十年如一日,被她帶在身上。雖不比以前新亮,然而保管得好,除了略有斑駁外,竟如新的一樣。
周澈驚詫的目光,便由薛千臉上,移到了她的手裡。
薛千揚揚陶塤,在他眼前晃了晃,向前一伸,「給你。」
這也是物歸原主?
周澈回過神來后,接過她手裡的陶塤,看了半天,卻未動一下。
「怎麼?」
周澈無言,卻苦笑了一聲。
她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沒想到,他把這個留給了你。」他抬頭,將陶塤往她手裡一放,不再看,「拿著。」然後轉身去了別處。
薛千凝視手裡的陶塤,覺得天意弄人,這麼多年,她精心保管的哥哥的遺物,沒想到,卻是別人的……
不過,現今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她將陶塤塞進袖口,跟著他走過去。
「你就不問問,這陶塤是如何到我手裡的?」她想到了那場噩夢,那場不願為人道出的噩夢,以前,她寧願它腐爛,只留在自己腦子裡。可是此刻,她卻想訴說,從頭到尾地跟人訴說。
可周澈卻並不買賬,興頭彷彿不在此。
「你過來。」他叫薛千。
薛千支吾了一聲,走過去。
這藏書室就像個寶藏,東西似乎應有盡有,抑或是……他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藏在了此處。
薛千站到他身邊,目光盡頭,是角落裡雪白的一團。
……那隻貓。
她眼神一亮,便想過去抱她。
「別碰。」周澈伸手一擋,「小心它撓你。」
薛千隻好停下腳步,可在她上次的印象里,這隻貓似乎並不兇惡,應該不會撓人吧?
「這貓,為何被養在這裡?」
書香之地,被一隻貓霸佔著……實在說不過去。
「是它喜歡往這裡跑。」周澈搖頭,頗為無奈,「在別處找不到它,只要來此地,便絕對會發現它。」
薛千眉角一挑,還是只愛讀書的貓?興許它上輩子就是書蟲,考了一輩子科舉沒考上,今生本打算再考,不想天意弄人,有心無此身……
正在神遊中,耳邊響起輕輕的聲音:
「小宇,過來。」周澈在叫它。
她覺得好奇:「為何叫小宇?」
周澈沉默半晌,忽道:「你哥哥的名字。」
哥哥的名字?
薛千愣住了。
「我哥,他不叫小宇吧。」
「你不知道?」周澈轉回頭來,面有訝異。
知道什麼?
周澈一笑:「這是木睿的表字。」
以前在家裡,父母都是直接喊他睿兒,自己的確不知道哥哥還有個表字。
想來,定是在書院里時,同伴們稱呼他的。
「貓老了。」周澈站起來。
「是你跟我哥哥一起養的?」薛千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否則她實在想不通,為何用她哥哥的字來叫一隻貓……
周澈輕輕「嗯」了一聲。
薛千跟著他走出去,關上門。
如此說來,這貓已至暮年,歲數大了。
「世子爺,王妃讓你帶薛姑娘過去。」迎面,一個女子走來。
薛千看去,只見那女子桃腮帶笑,雙瞳剪水,眉橫遠山,氣度不凡。這衣裝打扮既不像丫鬟,更不像主子,可是她那謙恭的姿態,分明又是下人。
「知道了。」
那女子應了聲,目光便落在薛千身上,她神態可掬,笑容親切,令薛千也頓生好感。
「薛姑娘真是名不虛傳,怪不得王妃天天念叨呢。今日見了,果真出塵脫俗,加上那一手好琴,簡直讓天下女子都失了顏色,更別說我等……」
話未說完,周澈一聲悶咳,將其打斷了。
薛千暗想,如此嘴甜的一個女子,竟不知是誰?這番誇獎,雖有誇張之意,可是聽進人耳朵里,仍是喜滋滋的,更別說她語氣真摯了。
「這是靈芝。」周澈介紹。
薛千福了一福:「靈芝姐姐。」
周澈雖介紹得簡單,然而這四個字,足以說明此女子的身份。
「姑娘跟我行禮作甚,豈不是折煞我?」靈芝趕忙還禮。
「行了,你下去吧。」
待靈芝走了半截路,他又忽想起什麼,叫道:「我記得,你是不是會一種妝容?」
「爺說的是哪個?」靈芝停下來。
周澈鎖眉回想,一時叫不出名字。
倒是靈芝先想起來了:「可是……流線妝?」
「嗯……好像是那個。」
「怎麼想起那個來了?」
周澈看了一眼薛千,意味深長。
……
朝暉苑,三人聚在周澈屋裡,對鏡凝視。
靈芝找了好久才將那首飾盒找到,畢竟,那流線妝是當初府里的嬤嬤教給她的,後來嬤嬤去世,府里會這種妝容的,也就只有靈芝一個了。
若非多年前有一次,靈芝給房裡的小丫頭芍藥上妝玩鬧,周澈還不知道她有這門手藝。
此刻薛千坐在鏡前,那張薄如蟬翼的麵皮已然撕下,靈芝看見時,雖有驚訝,卻並未多問。
她按周澈的吩咐,為薛千仔細上妝。
「姑娘肌膚細膩,這妝好上,只不過若想上得細緻,就得多花點時候。」靈芝邊說道,「姑娘耐心等會兒。」
薛千笑笑。
她倒不急,急的應該是周澈。
燕王妃還在等著,待會兒只好編個理由糊弄過去了。
饒是如此,周澈仍細心盯著靈芝的手,看得一絲不苟,彷彿薛千的臉是一件工藝品,出不得半分差錯。
「你萬莫上得濃了,淡妝即可。」他提醒道。
靈芝忍俊不禁,瞥了他一眼,「你不懂就別管了,這妝越是精緻細微,越是讓人看不出來痕迹,便越是艱難、越是花時候。」
周澈對此著實不懂,也就不作聲了。
薛千在鏡中,看到了摘下假面的自己,看到了另一個妝容的自己。鏡中的她,眉梢眼角自添一種風流,那眼瞼處淺淡的流線,更使她瞳仁顯得既黑又亮。
她不大懂,周澈為何要給自己上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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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流線妝……咳咳,也就是眼線而已。你們腦補得美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