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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耍無賴

  薛千一聽,整個臉都綠了。


  崔承皓先是一怔,繼而感到意外,扭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薛千更是無地自容。


  她在心裡把崔燕打了八百遍,誰能知道,她向她打聽崔承皓的事,是擔心自己身份被識破,擔心千雪的事引起他的懷疑。


  崔燕竟不分場合,隨便開起玩笑來。


  況且,素來她最忌恨別人「粘著」她哥哥的,誰知此刻,竟如同打了雞血般叫囂起來。


  「沒有的事。」她趕忙說道。


  這一解釋,像是在著急撇清關係,連那一絲玩笑的意味也沒有了。


  「她是在胡說,你不必信她,也無需在意,燕燕那是故意氣我的。」崔承皓給她台階下。


  薛千沒作聲。


  「走吧,我有事要問師妹。」他掀開帘子。


  二人來到崔府的花園中,閑散聊天。


  「師兄找我何事?」


  「是來謝你的。」


  「謝我?」


  「前不久家裡發生的事——燕燕的事,我都聽說了,若非你,恐怕燕燕會小命不保……如今想來,仍是心有餘悸!我雖未親眼見到,可聽下人說來說去,也堪比親眼見了。而且,你還受了傷?」


  「沒大礙。」薛千淡淡一笑,毫不放在心上,「我當時就在樓下,看見她往下跳,若是視若無睹,豈非說不過去?我救她,只是情理之中,本分之內,師兄不必如此生分,謝來謝去的。」


  聽她這麼一說,崔承皓頓時心胸豁朗,笑了:「是,師妹說的是。」又想到什麼,目光下移,落在她臂上,「你的傷……可好了?」


  「都好了。」薛千捏了捏袖子。


  崔承皓點點頭,臉色略沉重。


  二人繼續向前走去。


  「我在金陵時,曾聽到一首曲子,那首曲子,師妹也彈過。」


  薛千心下一沉,想到了那次他要她彈琴,想到了那首《千堆雪》……腳步不由慢下來。


  崔承皓察覺,回頭,「怎麼?」


  薛千搖搖頭,快步跟上。


  崔承皓笑了下,望向天空:「再念及師妹彈的……兩相一比,勝負難分。」


  薛千說道:「曲藝本就有互通之處,若是同首曲子,自然更無差別了。」


  她沒有說,那首《千堆雪》是專為千雪譜成的,而嵌雪樓的曲子,又非外人輕易學去。


  崔承皓果然因那一首曲子,起了疑。


  此次他去金陵,難說不會去找千雪。


  「我還在嵌雪樓遇見一人,」崔承皓自顧自說著,「那女子有幾分特別,原本樣貌應該是上乘,可不知為何毀了容,如今調養得好些了,還能看的過去。除此之外,這姑娘性情潑辣,不像江南佳人。」


  他說的,是夏蓮姐。


  提到在金陵的故交,提到嵌雪樓的姐妹,薛千禁不住攥緊了手。


  「師妹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薛千笑:「我只想說,師兄君子之人,竟也會去煙花柳巷之地,看來是個人,都不能免俗。」


  她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穩。


  「這話對了,是個人都不能免俗。」崔承皓贊同不過,忽然幽幽一嘆,道,「君子尚不能免俗,更何況我等俗人呢?本是世俗之人,就該有世俗之情。」


  本是世俗之人,就該有世俗之情。


  這話很奇怪。


  薛千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她暗想,不能再聊下去了,每次和崔承皓談話,不知為何,總有一刻讓她覺得不能再聊下去……


  「師兄……」


  「師妹……」


  兩人同時開口,停下了。


  各自笑笑,崔承皓道:「你先說吧。」


  「我想去看下師父,承昭現在病大好,過兩日可能要走,不便在此多留了。幾個月來,我沒能為師父幫上什麼忙,白白在崔府承蒙關照,心下感激不盡,當然還有師兄……」


  「等等。」崔承皓打斷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們……要走?」


  「要走。」


  「何時?」


  「不知道,可能……」


  「不行,我得去找師父。」崔承皓一時慌了神,六神無主,比她還要著急,「眼下馬上是年節,你們最起碼要等到年後……再說了,年後承昭才算過了十五歲這個坎兒,保險為準。如今江南也冷得很,倒不如捱過這個冬季再說?」


  他忽然愣住,想起什麼:「是不是……有何不滿意的?」


  薛千愣了愣,沒什麼不滿意的啊。


  崔府待他們這麼好,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就是……燕燕惹你生氣了?」


  「不是不是。」


  「那就別走!」崔承皓急道。


  這一聲出乎他意料,也出乎她意料。


  崔承皓心知失態,臉色也不太好看,躊躇片刻,才道:「是我太心急了……師妹,你們別走,留下來,都留下來。」


  薛千想苦笑,為何此刻的崔承皓,竟像個孩子一樣?

  其實,她已想好了,倘若師父真要走,她便搬出去,不再留在崔府。雖然郭雲清也說了,只要他們達成交易,她便對崔府有恩,她便有了足夠底氣留在這裡。


  畢竟,寄人籬下,可不是那麼好受。


  其實單單上回她救了崔燕,就足夠有面子留在崔府了,崔束和沈夫人到現在仍唏噓不已,感嘆多番。


  可她不想了。


  她覺得,自己也可以一人住在外面,來去自如,無人看管,豈不自在?


  崔承皓進門后,看到師父和秋生正在挑揀草藥,房間里一股藥味。他沒等杜衡之說話,便徑直上前,跪在了杜衡之面前。


  「你、你怎麼又跪我?」杜衡之彷彿避之不及,手裡的藥罐都差點掉下來。


  秋生也嚇了一跳,站起身,看到薛千也進來了。


  「師父,您得答應我,過了年才能走!不……開了春,開了春才能走!」


  秋生不由自主拉住薛千的手,小聲說了句:「承皓哥哥,有時很奇怪……總是神經兮兮的……」


  薛千看看她,差點失笑。


  其實她想說,崔承皓並不是神經兮兮,而是……他可以在無論多麼沉重的時刻,都能做出輕鬆的反應。


  他是她見過最會掩飾情緒的人。


  也是表裡相差最大的人……


  真正的大智若愚,或許就是如此了。


  這話要被秋生聽見,估計會迎來一百句反駁。


  「我若是不答應呢?」杜衡之眼神一凜。看向他。


  「不答應……不答應徒兒就不起來!跪到師父你答應為止!」他挺直了身板。


  薛千和秋生汗顏。


  崔承皓這是要耍無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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