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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各懷心思

  沈君如面色平靜,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她對天發誓,她……確實往這邊想了,可這並非她本意。無論如何,她相信燕王更相信他,她怒氣沖沖,本質上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罷了。


  可誰知此人竟防備心如此之重,算她失策了。


  她硬著頭皮道:「我生氣是……是因你明知我和亦舟從小是朋友,我不能不關心毓國公之事,你有他的東西我自然要問你,你卻瞞我如此之久……我怎能不氣?」


  她說得有條有理,語氣錚錚,周澈也不由得信了。


  沈君如鬆了一口氣。


  卻又再接再厲:「虧我還把你當好兄弟,有何事不告訴我表哥也得告訴你,可你呢?世子爺,你倒是把我在意的也告訴我呀,藏著算什麼?哼,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周澈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忙打住:「好了,快說,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沈君如咳了一聲,秀眉一挑,慢悠悠道:「我就是想知道,這玉佩,怎麼來的?」


  毓國公溺舟,總不會從水底撈出來的吧?

  「買來的。」周澈答道,很乾脆。


  買來的?沈君如腦子飛速轉動。


  周澈解釋:「從一位晉商手裡買來的。」


  「那……就是說,當初毓國公溺水之後,有奸商打撈上來一些寶物,便拿去賣?」沈君如斟酌著自己的措辭,按照原先的邏輯問。


  周澈搖頭,不置可否。


  「那你有問那貨商是何人嗎?這東西……哪裡來的?」


  「不知道,」周澈苦笑,「一問三不知。」


  沈君如急了:「他說不知道就不知道?這東西不會平白無故到他手裡啊,你怎麼不多問問?就這麼輕易放他走?!」


  周澈凝眸打量她半晌,出聲問道:「你如此著急,是為哪般?」


  「我……」


  她當然著急,萬一那晉商和刺客有關係呢?那豈不是很快就能找到真兇、查明真相了?


  她真想將背後的一切都告訴周澈,告訴他毓國公並非溺水而死,而是遭人殺害……這玉佩的來頭也一定不小,往下查定會有頭緒……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能說。


  沒有薛千的同意,她不敢替她做決定。


  「不過是一個玉佩而已。」周澈輕笑,「我查過了,這玉佩在他之前,已幾經輾轉,頭一個得到它的人,早不知所蹤了。」


  往下查?也查不出來。


  說完,周澈轉身離開,到湖邊與崔承皓一起餵魚。


  沈君如愣在原地,梳理了一遍腦中的思緒……


  原來那玉佩並非毓國公贈與燕王,也絕非燕王與刺殺一事有關,而是周澈在無意間從商人手裡買來的。


  怎會那麼巧?

  怎會有人去賣它,還偏偏讓周澈撞見?


  如果是刺客殺掉毓國公之後從他身上搶來的,那麼更應該好好保存,或者毀屍滅跡才行啊,怎還會大張旗鼓拿去賣?


  如果……不是拿來賣……


  那便是……


  有人曾去找過?!

  剎那間,沈君如醍醐灌頂,不可思議望向湖邊那個背影。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不可能有人拿來賣,只可能有人主動去買。


  誰會主動去買呢?

  誰會在一個已溺死的人身上,花費更多的精力,並且把他的遺物,完好存放在書房裡呢?


  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


  ……


  沈君如越來越不懂了。


  難道,周澈在暗中查這件事?

  可若是如此,為何十年過去,竟不見一點風聲響動?

  還是只如他所說那般,偶然買到,這隻不過一種巧合罷了。


  沈君如心亂如麻,可也越來越清楚,這件事,並非薛千想象那般簡單,也不一定是自己所想那般。而周澈這人,又不可能對她全盤倒出……


  此刻,她只有說服自己,不去想太多,也不要說太多。


  ……


  晚宴后,燕王妃留下幾個親近的人,一同在花廳賞月。


  弦月如鉤,閑適地掛在廣闊藍幕中,於地上灑下淡淡月輝。雖無滿月的完美和瑩潤,卻有彎月的嫵媚和別緻。


  同是賞月,各有各的風光。


  這留下來的幾人中,便包括沈君如和薛千。燕王妃得知薛千是崔府請來的神醫的徒兒后,便更加對其高看了幾分。


  白日里那些打趣的婦人,自然也沒了往日的輕佻與隨意,不敢拿她當真正的樂妓比。


  「今日我聽你那首曲子,極為不錯,不知姑娘學琵琶,有多少年了?」主座上,燕王妃笑容和煦,看向末座的薛千。


  薛千坐在距花廳口最近的角落裡,聽聞燕王妃問話,忙道:「民女學了三年,學藝不精,幸得師父指點,方得王妃垂愛,是民女榮幸。」


  王妃笑了:「你不必拘謹,既是跟君如來的,我便拿你當她們一般。何況,你師父又是崔家公子的救命恩人,今日你能來為我奏上一曲,也算是我的榮幸了。」


  「民女不敢。」薛千低頭。


  王妃再笑笑,看向她旁邊的秋生:「這位便是杜大夫的女兒了吧?」


  沈君如點頭:「是。」


  杜秋生坐直身子,抬起頭,向燕王妃笑了笑。


  燕王妃沒說什麼,點頭笑笑。


  「王妃可還想聽薛千彈一曲?」薛千問道。


  「好。」燕王妃喜笑顏開,「不知你還會彈些什麼?」


  薛千笑笑:「這一首,王妃必定會喜歡。」


  不一會兒,長琴被婢女抱上,放在了廳中央。薛千不卑不亢地起身,緩步走至中央,對燕王妃和各位夫人行了禮,坐下來,撫琴調息。


  ……


  廳外游廊上,擺著一張小桌,桌上堆滿了碧玉酒壺,陣陣酒香自廊上飄出,融化在花香里。


  「你聽,我師妹彈得多好。」崔承昭提著酒壺,望著廊檐上方的一彎弦月,微微眯眼,帶了醉意。


  周澈也飲了不少,卻並無醉意,站在廊邊望著外面。


  聽了這話,沒作聲。


  「你……你怎麼不說話?」崔承皓瞥他一眼。


  周澈搖搖頭,嘆了口氣。


  「為何老是嘆氣……」


  「你知道,今天我看到她在做什麼嗎?」周澈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眸中卻是月輝般的清冷,又補充一句,「你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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