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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師妹

  自杜衡之進屋之後,兩個時辰,一直呆在裡面未曾出來。


  沈夫人在得到消息后,乘上馬車從城郊廟裡趕回來了,一入府,她便直衝崔承昭房裡去。


  見到杜衡之,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若說崔丞相府里有什麼天災,那便是崔承昭的病。若說丞相府里有什麼貴人,那這貴人,非杜衡之莫屬。


  自承昭被道士斷言命途不長后,請來的大夫天南海北都有,還有從鄰國找來的,可沒有一個法子治好他。也就多年前讓杜衡之試了試,沒想到承昭竟然漸漸好了,一好便是大半年,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事。


  不過杜衡之閑雲野鶴,總不能讓人家天天在府里呆著,只好按著他的藥方,一直抓著葯。


  還好這兩年,承昭的身子一直沒甚大礙,誰知眼看到關鍵時候了,卻偏偏出了岔子!


  只得不遠千里寫信,把杜衡之再叫回來。


  說起來,他們夫婦和他也是認識多年的,有著極深的交情。自然,這交情並非因「治病」而起……


  床榻上的少年面龐白皙,眸若星辰,長睫如羽,乍一望去,煞是好看。此刻他正半靠在引枕上,任由杜衡之為他施針。


  房裡的熏香也換了,換成杜衡之從金陵帶來的一種藥物,摻進了香粉里,聞來一股淡淡的澀味。


  對於杜衡之所做的一切,這位多病的小公子,一直以來都極為信任。


  這個他從小認識、從小為他治病、和藹可親多才多藝幽默風趣的人。


  這些話幸好沒被杜衡之聽到,否則又該大笑著誇獎崔承昭慧眼識人了。


  「先生你看,承昭這次……大概多久能治好?」沈夫人憂心問道。


  她並沒有說「能不能治好」,也沒有說「有幾分把握」。


  而是說多久能治好。


  是啊,一定能治好的,只是時間問題。


  杜衡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站起身,旁邊很快有丫鬟遞上濕毛巾。


  「這次恐怕時日要長些。」杜衡之道,「不過夫人不必擔心,我既來了,肯定會用心醫治。這樣我每天看著他,可以隨時配藥方,再加上每日一次的針灸,如果時運好,很快便會恢復的。」


  沈夫人聞言,放下心來。


  正說著,屋外有丫鬟走來,到沈夫人耳邊說了句話。


  「我竟然都忘了……」沈夫人搖頭失笑,轉頭對杜衡之,「先生快移步東苑吧,有人正等著你呢。」


  杜衡之早就料到了什麼,也沒說話,輕輕一笑,告別沈夫人走了出來。


  「瞧瞧我,光記著你的事,都忘了你哥哥了。」屋內傳出沈夫人的低語。


  ……


  ……


  東苑書房內,地上燃著熏香,一個身影來回走動。


  很快,一陣腳步聲響起,還是那麼矯健有力、那麼沉穩瀟洒……


  伴隨著腳步聲,一條腿邁過門檻,人踏進屋內。


  屋中來回走動的身影停下。


  他一轉身,看見了門前人,表情一滯,繼而又驚又喜。


  「師父!」


  他大步走來,站到杜衡之跟前,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目光四處在師父身上巡邏,像是要把他看透,嘴角高高揚起,咧嘴笑著,看完之後,「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師父請受徒兒一拜!」他大聲說道,往地上磕了一頭。


  杜衡之看著他,眉頭都蹙到了一起,表情誇張,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


  待崔承皓磕完頭,他總算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坐下。


  「師父喝茶。」崔承皓忙從地上起來,拿壺倒了一盞。


  「你能不能在我面前正常一點?」杜衡之搖頭嘆息,一手卻還是接過茶來,仰頭飲入。


  他是真的渴了,整整兩個時辰都在施針,那屋裡又悶又熱,總算能在這裡喘口氣了。


  「師父,還喝嗎?」崔承皓又倒了一盞,再次遞給他。


  杜衡之又一飲而盡,放下杯子。


  崔承皓還要倒,杜衡之終於按住了他的手。


  「好了,你也別忙活了,坐下吧。」杜衡之換了種語氣,「怎麼,咱們師徒多年未見,不準備跟我好好聊聊?」


  「聊啊,當然要聊!」崔承皓欣喜地坐在旁邊,眼中大放光芒。


  「別這樣看我,我害怕。」杜衡之趕緊撇頭。


  崔承皓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


  「那信是你寫的吧。」杜衡之的聲音響起,「幾年未見,字倒是變了不少,大有長進。」


  「真的?!」


  「為師用得著騙你?」


  崔承皓再次抓抓頭。


  「師父,您這兩年一直沒回來過,我跟您寫過好多次信,可都石沉大海了,也唯獨這一封,收到了您的來信。若不是承昭病了,您是不是打算永遠不回我了?」


  杜衡之獃獃一想。


  「嗯……極有可能。」他點點頭,還深思一下,「我若封封都回你,每封信上皆是大篇廢話,你師父有那麼閑么?再者了,不若如此,怎顯得你師父深藏莫測呢。」


  這倒是,崔承皓分外贊同。


  不過……


  「都是廢話么?」他眨眨眼,並不覺得啊。


  「下回帶來給你親自再看看,」杜衡之嗤道,「酸的掉牙。」


  崔承皓臉都紅了,趕忙轉移話題:「師父你這次要在京城呆多久?」


  「說不準,你弟弟病何時好了,我們就何時走啊。不過你真是奇怪,我進來這麼長時間,你都不問一下承昭病情如何?你兄弟倆向來親密無間,現在就把他忘了?」


  「這不是師父來了嘛。」崔承皓笑笑,「再說了,有師父您在,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承昭一定會好的。」


  「油嘴滑舌。」杜衡之嗤。


  「不過……你們,是什麼意思?」崔承皓想到了大街上看到的兩個女子,「師父可還帶了別人來?」


  他不是一直都有一個女兒么,另一個是誰?

  「爹,原來你在這兒啊!」一聲清亮的聲音響起,秋生噠噠跑了進來,「我們見過沈夫人了,她說你在這裡,就讓下人把我們帶過來了。這是誰?」她扭頭看崔承皓。


  崔承皓忙起身,對她作揖:「這位便是秋生小姐吧,在下崔承皓,是你爹的徒兒。」


  杜秋生知道爹爹雲遊四海,有很多徒兒,便也不驚訝,只點了點頭,收回目光。


  可那剛行至門口的人,聽到此言,立時停在了門口。


  她……聽到了什麼?

  「在下崔承皓,是你爹的徒兒。」


  是你爹的徒兒。


  你爹的徒兒。


  薛千渾身僵硬,睜大眼睛望著屋內師父,還有他旁邊……站立的男子。


  此人是誰。


  師父何時來的……另一個徒兒?

  她獃獃的,不動不語,猶如石化。


  崔承皓也看到了門口的人,卻不知如何稱呼,便向師父求助。


  杜衡之輕咳一聲,揚眉:「這是薛千,我的徒兒,你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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