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教導

  「舅舅可在？」周菀用過早膳后，邊前往乾元殿。


  乾元殿是議政殿，它的前殿是上朝的大廳，後殿是皇帝日常處理奏摺的書房，乾元殿位於整個燕皇宮的中心軸線上，貫通南北各處。


  早有恭敬的宮人在此等候，「殿下，陛下在前頭上朝，卻已經吩咐過了，您直接進殿等候便是。」


  周菀點了點頭，便有機靈的宮人將她迎了進去，在殿內剛一坐定，王安的徒弟小鄭子便殷勤的湊上來伺候茶點。


  「你先退下吧，不必派人伺候。」周菀不太喜歡小鄭子過於諂媚的樣子。


  小鄭子只得訕訕的退下了。


  乾元殿隔音效果極好，前殿舉行朝會，後殿依舊是靜悄悄的。


  周菀站起來四處看了看，因當今速來節儉，故而殿內布置得十分簡單，一張桌案，幾個書架，數張椅子，桌案上尚有攤開待批的奏摺，最讓周菀覺得奇怪的，便是桌案右上角擺放的那一盆牡丹。


  周菀的父親平生最愛牡丹，獨愛其雍容之姿，因而她對牡丹也十分熟悉，從這株牡丹含苞待放的樣子便能看出品種，顏色結巴，形容優雅，這是一株白玉牡丹。


  那牡丹枝葉繁盛，花瓣光滑，顯然是被人精心養著的，她竟不知，舅舅何時多了一個養花的愛好。


  她走到案前，只見那份攤開的奏摺上寫著：「彈劾司徒王元暉，縱奴行兇，擾亂京都治安……」


  「阿寧，你來的這麼早，前日才受了驚，怎麼不多睡一會。」


  周菀趕忙後退，只見皇帝含笑著站在透光處，一臉慈愛的看著她。


  「我也是剛來，正好看到案上的奏摺翻開了。」周菀解釋。


  「無事，本來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縱奴行兇是小事嗎？」周菀有些疑惑。


  皇帝和藹的看著她，像是看著一棵等待澆灌的幼苗，循循善誘，「若朕想追究，就是大事，若朕不想追究，就是小事。」


  周菀看著他，只覺得往日里的觀念全都被推翻，喏喏問：「不以對錯論？」


  「對錯都是給世人看的。等到你長大了，就會明白，這世間的許多事情是不分對錯的，哪怕是可恨之人，也有他的可憐之處。」


  「那就這樣放過他嗎？」


  皇帝憐愛的笑了笑，「真是個小孩子，你們只講對錯，而朝堂，只論利益。這王元暉於朕有用，那麼一些小節，便可以縱容，若是有一天朕不想忍他了，這些便就都成為了他的錯處。」


  「可是，若是真心想要整個大燕朝更好，百姓的生活更加美好，不是應該不放過每一個奸人嗎？」


  「呵呵。」皇帝輕笑出聲，道：「小孩子的言論。這世間哪有那麼絕對的好與壞，為了大多人的利益，可以選擇捨棄少部分人的利益。作為帝王，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那麼最基礎的，就是要讓追隨你的那部分人滿意。以後你若是出宮建府，錢財都可以捨棄，但一定要護住自己人。」


  「而這自己人，貴在精而不再多，若是多了，你要是有所遺漏，便會怨聲載道，得不償失。」


  「那這王元暉，就是您認定的自己人嗎？」周菀問道。


  皇帝搖了搖頭，「這王元暉，是你太子表哥的人。」


  「您……」


  「太子手腕稚嫩，不堪大任。」此時殿內無人，皇帝也就直言心中想法。自周菀十歲那年，乾元殿發生消息外泄之事，皇帝便狠狠的整頓了一番，那段時間日日都有宮人屍體拖出去，乾元殿眾人個個風聲鶴唳。


  皇帝眼中滿滿都是後繼無人的惆悵，感慨道：「太子懦弱，老二平庸，老三跳脫，老四過於仁善，老五太小。若阿寧是男兒，舅父倒想過繼為嗣。」


  周菀聽了此言，心中一驚，趕忙跪了下來，「舅父！阿寧絕不敢覬覦帝位！絕無僭越之心！」


  皇帝卻是大笑著將她扶了起來，「嚇到了吧，莫慌。」


  「舅父！」


  「你身上也流著我們李家的血，有何不可？舅父不是那麼目光狹隘之人。」


  「舅父，這樣的話，萬不可以再提起了，否則只怕阿寧萬死都不能證清白。」


  皇帝卻是不以為意，「身在皇家，可以不當一個好人，但絕不能於官場之事一無所知，不要學太子，沒有一絲儲君氣度。」


  「可我只是個郡主而已，以後會嫁人生子，專心后宅。」


  「傻孩子，誰告訴你女子就不必知曉政事？蠢人之見。女子體弱，周氏一族又門庭單薄，你長久養於深宮，與族人俱不親近，你的婚事便格外艱難。」


  「舅父，我已有鐘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