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辨墨

  「你知道，南山墨與其他的墨有什麼區別嗎？」難得見周菀親自來訪，王先生一時興起，便考教了起來。


  「色澤黑潤厚重、堅而有光、入紙不暈。」


  「這個特點，很多上等墨也是如此。」王老先生捋了捋鬍鬚，接著道：「這些年你但凡得了好墨，都送到我這裡來了，我大半輩子都在與筆墨紙硯打交道，自然是研究出了一點心得。」


  周菀微微歪著腦袋，問道：「有什麼獨到之處？」


  「南山墨除了你說的這些特點，還有舔筆不膠、經久不褪、馨香濃郁的優點，並且還能防蛀，而它與其他墨種最大的不同就是，你看。」說話間，王老先生拿起一幅寫好的字，將紙張對著陽光，陽光照射下那幅字閃爍著黑紅色的暗光。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後來才知道，為何上等南山墨產量極少，因為這些墨在製作中會摻入一種特別的東西。」


  「是什麼東西，老師？」


  「南山獸的血液。」王老先生頓了頓接著道：「南山獸是南山特有的一種山獸，除了南山哪裡也沒有，南山族人敝帚自珍，也不願意外人輕易進入南山獸的活動區。而近些年，南山獸數量逐漸減少，這南山墨，估計也要失傳了。」


  周菀看著老先生一臉惋嘆的樣子，心下也覺可惜，「難道就不能圈養起來放血嗎？」


  老先生搖了搖頭道：「據說此獸性格極為烈性，一旦被人捕捉道便一心尋思。況且，野外的孤狼一旦被招安就成了家犬，失了血性的野獸便不再是野獸了。」


  周菀忽然想起來，第一次舅舅送她南山墨的時候，無意中說得一句話：「你父親平生最愛此墨，還曾多次入南山尋訪擅長的手藝人，可惜，這手藝尚在，人卻兩隔。」


  「先生對這些事倒是如數家珍，可見是愛墨之人。」


  老先生一臉頹唐，道：「我每得到一方好硯，或一條好墨，總喜歡打聽這些物件背後的故事，可惜了許多好手藝，都漸漸失傳了。」


  周菀心念一動，建議道：「先生不妨將這些好故事都寫下來，若是有老手藝，經得那些手藝人的同意，記錄下來，彙編成書，這樣可供後人查閱，先生也不會覺得遺憾了。」


  老先生聽得此言，猛地撫掌大讚：「對！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個好主意，還是你們年輕人有想法！」


  周菀笑著道：「我治學不如先生嚴謹，故而容易東想西想。」


  老先生搖了搖頭，道：「你若是一心一意用於書法之道，他日成就必定超過我，可惜你這個孩子，心裡想的事情總是太多了。」


  「人生在世，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周菀面上卻毫無遺憾之色。


  「你再看看這是什麼墨。」老先生又拿出一副字，與前一幅字內容別無二致，就連墨色看著也一模一樣。


  周菀拿起那幅字，在透光處仔細看了片刻，道：「若是先生之前不說，弟子怕是分辨不出這兩幅字了。」


  「但是若弟子所料不差，這應是上等的松和墨，雖不能與南山墨相比，但也是難得的好墨了。」


  老先生撫須而笑，一臉自得：「不錯，這正是上等的松和墨，是你大師兄送的。老夫教了幾個徒弟，就數你最有靈性。可惜了你心不在此。」


  「先生可是折煞弟子了，幾位師兄都是璞玉之才，周菀不敢與之相比。」


  「你這孩子就是謙虛。」老先生搖了搖頭，「過幾日你大師兄就要回來了，他回京述職，到時候你一定要出宮來見見。」


  周菀笑著應承。


  一天的時間在師徒二人愉快的教學中飛速的流逝，午膳之時，周菀憑著一張能言善辯的巧嘴將師娘哄得眉開眼笑。


  暮色四合之時，周菀便起身告辭，王老先生親自送她出了門，咱三強調要多來府上，直道有她在她師娘都能多用一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