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思君
「午休時間,郡主怎麼還在此處?」
一道好聽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嗓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周菀抬頭一看,說話之人一身弟子服,面容精緻,左眼眼角有一滴細小的淚痣,看著不過十三四歲。
「我認識你嗎?」周菀輕聲問道。
少年搖搖頭,「郡主往日里沉醉學業,怕是不認識我的,我與郡主同室上課,不過我的位置在那裡。」少年伸手指了指教室靠後的一個位置。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的?」
「我叫君珉,家父是定國公。」君珉笑著道。
周菀一想之下,便知道了:「原來是定國公之子。」
「現在本應該是午休時間,郡主怎麼?」說話間,君珉低頭看到了周菀桌案上攤開的術題。
「你不也沒去休息嗎?」
君珉笑了笑,「我是過來拿東西的。雉二十三,兔十二。」
周菀案卷上的術題是: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周菀皺了皺眉,道:「你可有簡單的解法?」
君珉暗想這題明顯異常簡單,為何看起來十分聰慧的榮嘉郡主卻解不出來,他便將自己的解法說給了周菀:「雉雙腿,兔四腿,共三十五頭,假若一隻兔都沒有,則至少有七十腿,那麼九十四減去七十,剩下的腿都是兔子了,那麼就得出是十二隻兔,如此多少雉也就清楚了。」
「這樣的演算法,確實簡單多了。」
君珉言笑晏晏,「郡主,這做題也不能耽誤了午休,我就先告退了。」
君珉走後不久,教室里就進來一個秀麗的少女。
「阿寧,這題怎麼解?我今天好像吃錯了東西,肚子總是疼。」開口的赫然是大公主阿秀。
周菀笑著將剛才君珉說的講解了一遍。
「阿寧你可真厲害!」大公主崇拜的看著她,「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想到新的解法,你之前說的太複雜了,我聽不懂,你以後都這樣講,不就清清楚楚了嘛!」
周菀笑了笑,卻並未解釋是君珉說得。
「等放了學,你跟我去芳菲閣,肥寶寶現在長得可好了。」肥寶寶是四皇子送給大公主的那隻白色狐犬。
大公主是個一根筋的人,若是覺得誰好就會死心塌地的對誰好,而周菀,若是想要真心實意的親近一個人,沒有人能拒絕她。自三個月前說開之後,兩人便好的如同一個人一般。
「好。」
下午散學鈴聲一響,大公主便趕忙拉起周菀的手往外走。
二公主見了,心裡翻了個白眼,暗道一句記吃不記打。
兩人一路行至皇后的太辰宮,穿過偏殿便進了芳菲閣。
「不去向皇後娘娘請安嗎?」周菀有些遲疑。
大公主擺了擺手,道:「母后這兩日避風,不見人。」避風,一般是指過敏出痘。
一進芳菲閣,便有一個白色的小身影如同離弦的箭一樣衝到大公主的腿上。
「肥寶寶!」大公主笑喊了一聲,白色小狗也跟著搖了搖尾巴。
肥寶寶一身雪白的毛,摸上去軟軟滑滑的,兩隻眼睛濕漉漉的,直看得人心都化了。
大公主突然肚子一疼,忙捂住了腹部歉意的看向周菀,「阿寧,我……」
周菀瞭然,忙擺擺手,道:「你趕緊去吧,要不要我幫你叫個太醫,你不是中了毒吧?」
大公主忙道:「不用叫太醫了,省得母後知道了擔心,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你先陪肥寶寶玩。」
「你快去吧。」周菀催促。
待大公主一離開,周菀狀似無意的向大公主的宮人道,「我帶肥寶寶去園子里透透氣,你們先下去吧。」
宮人應諾退下。
周菀又跟跟在她身旁的福慧道:「我回去晚一點,你去跟外祖母說一聲。」
待到眾人都退下時,周菀抱著肥寶寶出了芳菲閣,沿著園子牆邊,找到一處灌木後面,灌木後有一個小小的狗洞,狗洞里長滿了雜草,又在偏僻之處,很不起眼,周菀還是上次在芳菲閣做客時,無意中追著肥寶寶找到的。
周菀抱著肥寶寶轉過狗洞,到了一處院落,院門從外面鎖住了,院子里是一處上了鎖的閣樓,閣樓門匾上書三個大字:思君閣。
上次來時,她透過窗戶的縫隙往屋內看,看到了一柄帶鞘的劍,只一眼,她就覺得那劍眼熟至極,冥冥之中覺得似乎於她有所牽連,這次便冒險再來一次。
這次她做了一些準備,她拿出一支長簪,輕輕的從窗欞中插進去,在小心的動了幾下,窗戶就打開了,她手腳的並用爬了進去。
一爬進房間,入目只見滿室的武器,光劍就有數十柄,周菀一一拿出來看,從學武時用的木劍,到軟劍、鐵劍,甚至有一柄斷成兩節的鐵劍。
而她終於拿起了那把讓她覺得熟悉的劍,她先前所見的是反面,而現在終於看到了劍的正面劍柄上,用小篆銘著兩個字:修雅。
周菀倒吸一口涼氣:修雅劍!
修雅劍怎麼會在這裡!
修雅劍是她父親周瑾用過的劍,本應該安放在將軍府的庫房裡,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轉頭看看,看到一柄更熟悉的紅纓長槍——奪魂槍。
已經看到了她父親的劍,在看到這柄長槍她已隱隱預料到了。
她父親周瑾在朝時喜佩劍,而出戰時愛用槍。這柄追魂槍,更是跟著他經歷了無數場廝殺。
奪魂槍槍身之處有一個細小的刻痕,那是她小時候不懂事劃得,只記得當時舅舅不贊同的樣子,父親卻含笑著說:「一柄槍而已,沒有我的大小姐一片手指甲重要。」
一想到此,周菀眼眶微濕。
她輕輕的將修雅劍放入劍鞘,掃視屋內,只見奪魂槍、修羅刀、混元棍、霹靂斧……
這些,都是她父親在世時常用的武器。
除了武器,還有的都是擺放整齊、裝裱完好的畫卷。
她輕輕的抽出了一幅,攤開一看,是一幅字,卷到底也沒有看見落款,周菀卻一眼能認出這是她父親的字,最後一個字似是頓了一下,寫得有點歪,周菀一眼就認出這是她父親的字跡,並且應該是信手寫的草稿。
再翻開幾幅,有的是書法,有的是畫作,但都是類似的情況,沒有落款,略帶瑕疵。
她暗想,這院落雖然上鎖,但卻沒有太多灰塵,可見是時時有人打掃,連她父親的信手塗鴉都細心保存,這院子的主人會是什麼人呢?
她沿著樓梯往上走,饒是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見到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
將軍府的卧室,父親的卧室,被原模原樣的搬進了這裡。
她打開衣櫃,果不其然,一排排整齊擺放的衣物——父親生前穿過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