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可憐的女人
周凈騎馬從一家挨著一家的棺材鋪門前走過,在義莊的門前下了馬。
看義莊的老由頭從義莊里迎了出來,替周凈拉住了馬韁繩。
「老爺子,」周凈給老由頭行了一禮,道:「這次又麻煩你了。」
老由頭說:「這是我老頭子該乾的活,你小子謝我這老頭子什麼?」
老由頭是老行伍了,左臉破了相,右腿也瘸了,從軍里退下來后,由老爺子就領了看義莊的活,一輩子也沒娶個媳婦。
見老由頭要替自己拴馬,周凈忙跑上前,從老爺子手裡拿過馬韁繩,一邊往拴馬柱上拴韁繩,一邊道:「這事兒我哪能讓您做?」
「臭小子,」老由頭嘀咕一句,轉身往台階上走。
周凈拴好馬,跑了幾步,跟在了老由頭的身後。
「大將軍醒了,」周凈跟老由頭說。
老由頭鬆一口氣,道:「是個好消息,好消息都是一個跟著一個來的,臭小子你看著吧,好消息會一個接著一個來的。」
「是嗎?」周凈說:「啊,對了,少將軍也無性命之憂了。」
「你看吧,」老由頭說。
周凈卻又嘆了一口氣,說:「可殺人的那個女人,江頭兒還沒抓到。」
老由頭走進了義莊,道:「那女人只要還在鳴嘯關,江頭兒總能抓到她的。」
周凈跟著老由頭走進義莊,看一眼就停在義莊前院里的棺材,周凈說:「義莊的棺材怎麼又多了這麼多?最後有很多無主屍體嗎?」
老由頭說:「亂世了,死的人也就會變多。」
「您這話說的,」周凈撓頭道:「就算不是亂世,那不也會有死人?人活到歲數就該死了。」
老由頭扭頭看周凈。
「老爺子你長命百歲,」周凈忙就道:「大將軍和少將軍,還有我家小姐和嚴少爺也一樣,都長命百歲。」
老由頭從屋檐下拿了個骨灰罈子,捧著遞給周凈,說:「你送來的那個婦人在裡面了。」
周凈接過馬婆的骨灰罈,問了句:「老爺子,請人給她念過往生經了嗎?」
「念過了,」老由頭說:「我們不能糊弄死人的。」
周凈點點頭,說:「我明天就請人送她回家去。」
老由頭說:「拿了罈子就快走吧,這裡不是好地方,別久待。」
「老爺子你說什麼呢,」周凈忙就道:「我改天來陪您喝酒,聽說城外的周庄死了頭老牛,這下子有牛肉吃了,明天一早我就讓人去買去,等鹵牛肉做好了,我給老爺子你送來。」
老由頭的臉上這才現了笑容,跟周凈說:「趕緊走吧,臭小子,年紀輕輕的,沒來我這兒。」
周凈被老由頭催著走出義莊,抱著骨灰罈要上馬時,周凈對著骨灰罈小聲道:「馬婆,你要在天有靈,你就讓莫良玉死了吧,你得報仇啊,不是嗎?」
人成了骨灰不可能再說話,骨灰罈被周凈抱在手裡,冷冰冰的,這骨灰罈也是什麼上等的骨灰罈,罈子中間的上色不均勻,泛白,看著就很慘淡。
「你得爭口氣啊,馬婆,」周凈跟骨灰罈說。
老由頭站在台階上搖一下頭,這個叫莫良玉的女人到底對周小子做了什麼?把這臭小子逼成這樣了。
「也不知道你行不行,」周凈又對著骨灰罈嘀咕了一聲,沖老由頭行了一禮后,這才上馬離開。
這時鳴嘯關南城狀元巷的一家宅院里,莫良玉跟這家的女主人道謝,道:「多謝大嫂了。」
女主人手裡捏著莫良玉給的房錢,很是同情地看著莫良玉,道:「你也是個命苦的,沒在我們鳴嘯關找著相公,你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莫良玉一臉的憔悴,低頭道:「家裡還有孩子,我還得趕回去,我準備再在鳴嘯關找幾天,要是還找不到我相公,我就只能走了,以後有我家相公的消息后,我再出門找他。」
「行了,不說了,」一聽莫良玉家裡還有孩子,女主人更同情莫良玉了,指一下被莫良玉租下的小空屋,道:「去休息吧,明天你還得找人呢。」
莫良玉沖女主人行了一禮,腳步蹣跚地走進了空屋。
女主人看著莫良玉進了屋,這才轉身回到自家的主屋。
「那女人的來路你問明白了?」已經歇在床上的男主人,聽見媳婦進屋,便開口問道。
「問過了,」女主人坐在了床沿上,說:「又是一個可憐人,來找自家男人的。我看啊,多半是找不著了,誰知道那男人在哪裡又尋了一個安樂窩了。」
「你操心別人家的事幹什麼?」男主人說:「她的路引你拿過來了?」
「拿了,」女主人沖自家漢子抖一下,莫良玉給她的路引,不過租房的錢,女主人沒拿給自家漢子看。
「明天送去里長那裡,」男主人不關心莫良玉的遭遇,跟媳婦道:「城裡又在抓人呢,你別為了錢給家裡找麻煩。」
「她一個女人,看著殺只雞都不敢,」女主人不在意道:「她能幹出什麼壞事來?明天我去找里長,那女人也不長住,住個幾天就走了。」
孤身女子在外,一般是不願住客棧的,而是在良善人家租一間屋子住。這年頭的女子出門在外習慣這樣,所以男主人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幹了一天活的漢子,翻個身就睡了。
莫良玉坐在小屋的木床上,看著木窗外發獃。
宅院是個大雜院,住了十幾家人家,這會兒夜深了,除了還在織機前忙碌的婦人外,大宅院里的人都睡了。
織布機的聲響一直在耳邊響著,莫良玉不勝其煩,雙手捂了耳朵,可織布機的聲音還在她的耳邊響著,莫良玉突然就哭了起來。
女主人在屋裡聽見動靜,出屋站在小屋外聽了一會兒,這才又回到屋裡。
「那女人在哭,」女主人睡回床上后,跟自家男人道:「聽著太可憐了,那話叫什麼來著的,肝什麼腸的。」
男主人睡著就沒醒。
「男人啊,」女主人躺著感嘆:「都不是好東西,那狗男人不知道在哪個溫柔鄉里快活呢,哪還顧得上自家女人一個人在哭呢?哎唷,可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