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都是無恥之人
「賢侄多心了,」晏凌川沒接著邱岳的話茬兒往下說,而是問道:「陸大公子去了日落城?」
邱岳仍是看著晏凌川的侍衛們抬屍體,隨口應道:「是啊。」
晏凌川說:「他這個時候怎麼會去日落城?」
「不知道,」邱岳道:「這是少將軍的軍令,去日落城的也不光是他,我聽說嚴……」
邱岳話說到這裡,似是突然回過神來了,閉了嘴,抬手拍一下自己的腦門,跟晏凌川說:「反正不止他一個人去日落城。」
晏凌川道:「浮圖關失守,少將軍卻往日落城安排人手,這是為何?」
邱岳說:「不知道,晏叔父你明日是晨時去軍營見少將軍,不要遲了,小侄還有事,告辭了。」
邱岳走得匆匆忙忙,似是怕再與晏凌川說話的模樣。
晏凌川站在客棧的大門前,看著邱岳一行人打馬離開,轉身要回客棧時,起了夜風,將客棧附近的松林吹得嘩嘩作響。晏大將軍扭頭望向了松林,今晚月色很好,清冷的白光將松林籠罩,起著風的天氣,這片松林看著都是霧茫茫的,跟白日里相比,這又是一番景象了。
邱岳和他的侍衛們已經走沒影了,有人騎馬從松林中走出來,馬是高頭大馬,騎在馬上的人卻是瘦小枯乾。
晏凌川看見這人,臉色就是一沉。
這人騎馬到了晏凌川的跟前,跳下了馬,打量一眼晏凌川的臉色,捻一下自己的八字鬍,嘿嘿笑了兩聲,小聲道:「晏大將軍這是不想看到在下了。」
「老胡,」晏凌川道:「我說過了,讓你最近不要來找我。」
名叫老胡的瘦子又是張嘴笑,道:「放心吧,這附近沒有莫桑青的人。」
晏凌川冷眼看著老胡。
老胡說:「這是好事兒,說明莫少將軍沒疑將軍,在下應該恭喜將軍一聲。」
「你來找我何事?」晏凌川不想與老胡多話,直接問道。
「我家大汗在等著消息啊,」老胡壓低了聲音道:「將軍來松林鎮見莫桑青,大汗也擔心將軍你的安危,特命我帶著人過來看看。」
說的好聽,晏凌川心中冷笑,若不是被鐵木塔逼得太緊,他又何必拿晏胡氏的命去試探莫桑青?
「夫人的事,」老胡小聲道:「請將軍節哀。在下覺得將軍沒做錯,真要論兇手,害死夫人的人是莫桑青,不為了應付他,夫人何須死?」
自己死,和旁人死之間二選一,晏凌川只會選第二個,這對他來說就不是一個選擇題。至於老胡說,這害晏胡氏的人是莫桑青,晏凌川只當老胡在胡扯,晏大將軍冷聲問道:「說吧,你找我到底何事?」
老胡說:「消息啊,在下來跟將軍要消息來了。」
晏凌川道:「我現在還不知道莫桑青的計劃。」
老胡說:「那將軍現在知道了些什麼呢?」
「陸竹生去了日落城,嚴冬盡也可能去了日落城,」晏凌川小聲道:「至於他們去日落城做什麼,我不知道。」
「嚴冬盡去了日落城?」老胡忙就道:「這消息可當真?」
「應該是真的,但我不保證以後會不會有變故,」晏凌川道:「畢竟要調他來軍里,只是莫桑青一道軍令的事兒。」
老胡捻著自己的八字鬍,嚴冬盡身在何處,這是大汗急著要知道的事。眼珠子轉了轉了,老胡沖晏凌川點了一下頭,道:「我這就將消息傳回去。」
眼見著老胡上了馬要走,晏凌川突然道:「莫桑青為人詭計多端,究竟他的計劃是什麼,還請大汗再等等,現在一切都還只是猜測。」
老胡聽晏凌川這麼一說,就又跳下了馬,往晏大將軍跟前走近了幾步,小聲道:「你有什麼猜測?」
「白日里,南雁關守將王桐與莫桑青發生過爭吵,」晏凌川道:「王桐的性子不好,但他還不至於會輕易跟莫桑青起衝突,所以我猜,是莫桑青對戰事的安排讓王桐不滿意。」
「是什麼樣的安排?」老胡追問道。
「莫桑青可能會放棄浮圖關,」晏凌川道:「再看他將嚴冬盡和陸竹生都派去日落城,我有個更大膽的猜測,莫桑青陣兵與大汗決戰的地方,不在北雁關,也不在南雁關。」
老胡倒抽了一口氣,「那他要在哪裡與大汗決戰?再說了,他想在哪裡,大汗就得順著他在哪裡嗎?」
晏凌川搖一下頭,道:「不知道,所以我說要再等等。計劃,莫桑青肯定是有了,只是他還沒有與軍中眾將說。」
老胡點頭道:「好,你的話我會一字不落地稟告大汗的。」
晏凌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老胡趕緊走。
老胡臉上又見了笑容,看著晏凌川說:「聽說你的長公子回遼東了,人就在鳴嘯關。」
晏凌川道:「我的長子早就死了,如今屍體已化白骨。」
老胡捻須嘿嘿地笑著,道:「我明白,你不認他,是為了他好。沒想到將軍當年要殺他,如今又對他有慈父之心了,只是可惜了尊夫人啊。」
晏凌川看著老胡冷道:「你是讀書人,在天晉混不出頭,就跑出關,投到大汗身邊效力,在下佩服。」
老胡仍在笑,只是目光發冷了。打人不打臉,可晏凌川現在就在打他的臉。讀書人讀那麼多的聖賢書,應比一般人更知廉恥才對,可他在天晉無法出人頭地,就跑去了關外,給蠻夷的大汗當起了智囊。他譏諷晏凌川無恥,晏凌川也罵他無恥,話里話外的,還罵了大汗鐵木塔有眼無珠,竟用了他這等沒本事的人。
「請吧,」晏凌川伸手往前一指。
老胡上了馬,又看了晏凌川一眼后,催馬往松林里去了。
晚風清涼,松林里仍是松濤陣陣,但晏凌川無心再看月下松林了,轉身,晏大將軍就回了客棧。
一個侍衛從大堂的側門跑進大堂,徑直跑到晏凌川的跟前停下,小聲道:「將爺,小的挖了一個深坑,將人埋了。」
「嗯,」晏凌川低聲道:「埋了好,許她不仁,我待她卻不能無義,讓她入土為安吧。」
侍衛應一聲是,不敢多言,誰不仁,誰有義,誰好誰壞,這等事,侍衛如今已經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