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見了棺材不掉淚
「你怎麼能信護國公的話?」莫良緣看著莫姑太太道:「你是他的親妹妹,他都不講一點情義,你能指望你死後,他對傅家上下講情義?」
何止是對自己沒情義?莫姑太太看著莫良緣,這是莫瀟的親孫女兒,不也送進宮來當了寡婦?
「你其實死在護國公府的大門前的,」莫良緣說:「這樣一來,你以死謝罪,護國公再動傅家,那他就得擔上一個刻薄寡恩的名聲,護國公那麼愛惜名聲的一個人,怎麼能讓這種事發生?」
兄長讓自己去死,這會兒侄孫女兒也要自己去死,莫姑太太突然就情緒失控了,「他將你送入宮,他的名聲就能好了?他做事兒時,他怎麼不愛惜自己的名聲了?!」莫姑太太沖莫良緣喊了起來。
「聖上重病,但凡有半點的可能,身為臣子哪怕赴湯蹈火也得去做,」莫良緣說:「送我入宮,雖然沒能讓聖上延壽,但護國公的臣子忠心盡到了,唯一可惜的沒能敵過天命罷了。」
莫姑太太張口結舌了。
「護國公有本事誅了傅家滿門,我可沒有這個本事,」莫良緣跟莫姑太太道:「所以,我覺著你拿名聲這東西來要挾我沒用,你得去找護國公。」
莫姑太太說:「我一頭撞死在國公府的門前?」
「也不用撞死,撞個頭破血流就夠了,」莫良緣說:「請罪的原因么,你氣病了老太君。」
出嫁女回娘家,然後氣病了母親?那自己會落下一個名聲?莫姑太太眼睛都紅了。
「死都不怕,你還怕壞了名聲?」莫良緣看著莫姑太太笑了起來。
莫姑太太呆坐了片刻,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歸府之後,如果你還有力氣傳話,跟傅庸說,讓他來帝宮見我,」莫良緣道:「或者在決定來見我之前,他可以再去護國公府跪地磕頭地求求看。」
「我,我要見傅妃娘娘。」
「你還要見她?」莫良緣說話的聲音突然就變冷了,「傅氏,老太君生你養你,你就是這麼報答她的?你要覺著你生是傅家的人,死是傅家的鬼了,你又三天兩頭的往護國公府跑什麼?」
莫姑太太被莫良緣說得抬不起頭來,撲通一聲跪在莫良緣的面前,想開口傅美景求情,又開不了口。
莫良緣又開始低頭打絡子了,嘴裡跟莫姑太太道:「你去護國公府吧。」
莫姑太太失魂落魄地起身往宮室外走。
「護國公再讓你做什麼,說什麼,你在照做之前,先想一想,是誰有本事誅殺你傅家滿門,」莫良緣低聲道:「讓你去了國公府帶出秀雲的家人,傅庸和傅美景也是在利用你,你偶爾也為自己想想吧。」
「這不是,這與傅妃娘娘無關,」莫姑太太還是固執地要為傅美景說話。
「不為了傅美景,傅庸是突然間壞了腦袋,要賭上全族人的性命,跟護國公拼上一回?」莫良緣好笑道:「再犟的人,見了棺材也知道掉眼淚了,你這是見了棺材也不掉淚?」
莫姑太太腳步踉蹌往外跑了。
「對了,一定有護國公的人在盯著你,你方才沒死在宮門前,莫瀟一定會防著你再回國公府去尋死的,」莫良緣又道:「你小心一些,不然我怕你死在路上。」
莫姑太太這一回直接一個跟頭摔在了地上。
「送傅夫人出宮去,」莫良緣沖門外道。
候在門外的桂嬤嬤應了一聲是,沖半死了不一般的莫姑太太道:「傅夫人,請吧。」
門外的腳步聲聽不見了,莫良緣打著絡子的手一顫,想回遼東,想作陪嚴冬盡的白首的人,她就得讓莫瀟死,讓莫家這個百年的世家豪門就此沒落,將莫瀟那龐大的黨羽灰飛煙滅,這樣父兄,她和嚴冬盡才能活,才能不重走前世里的那條不歸路。
至於誰當皇帝,不管是李祉,還是睿王,手握重兵坐鎮一方的大將都會受猜忌。但沒有了護國公府這個以血脈親情為名的枷鎖,她的父兄這輩子就不用被人利用,可以不聽調,不聽宣,此生不入京城半步。四方諸候,封疆大吏坐大,這已是天下大勢,李祉也好,睿也好,憑什麼調兵平了四方諸候,坐鎮一方的封疆大吏們?
也許睿王成皇后,他們這坐鎮遼東的一家人還能與睿王交好。
莫良緣將只打了一小半的絡子握在了手裡,在想睿王之前,她得先讓莫瀟走上黃泉路才行。
有血沾在了深藍的絲線上,絲線洇濕了一片,卻因為顏色深而看不出血色來。
莫姑太太走到帝宮門前,突然跪下,沖著傅美景長秀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宮嬤嬤們要攔,被桂嬤嬤搖頭止住了,想磕就磕吧,桂嬤嬤看著莫姑太太,莫家的嫡女,傅家的當家太太,傅妃娘娘的嫡親祖母,這位從小到大就是高人一等的身份,卻沒想到只是個蠢婦。
「去護國公府,」站在馬車旁,出了宮的莫姑太太吩咐馬夫道。
傅家的下人都苦臉,還得再回護國公府?
有丫鬟上前要扶莫姑太太上車。
「另有馬車送我過去,」莫姑太太避開了丫鬟伸過來的手,道:「你們先去,你坐進車裡吧,這天兒太冷了。」
傅家的下人們也不敢問一句為什麼,馬夫趕著車,丫鬟坐在車裡,家僕們跟著,一行人先走了。
莫姑太太一直等這一行走得沒影了,才一個人慢慢地往前走去。
養尊處優的貴婦人,走短路還行,可是這路一走長了,莫姑太太的雙腳生疼,如同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三更的打更聲遠遠地傳入耳中,莫姑太太看一眼空無一人的街道,緊緊披風的衣帶,很失儀態地抱著膀子往前走,深夜寒冬的街頭實在是太冷了。
極有規律的打更聲突然停了。
莫姑太太也如受了驚一般,停住了腳步。
「死,殺人了!殺人了!快來人——」
更夫的驚呼聲從遠處傳來,讓莫姑太太全身的血液瞬間就凍住了。
街中央,十來具屍體倒在地上,連拉車的馬都沒能幸免於難,人血和馬血混在一起流了一地,更夫跌坐在地上,打更的木梆被扔得老遠,在了更夫瘋了一般的大叫聲中,已經入睡的一條街被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