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紅豆發幾枝
圍著賤狗小雷看了一會兒稀奇，眾人慢慢回到了屋裡，繼續商議對策。畢竟此刻危難之際，就算心大如李逵者，也難免憂心忡忡。
只有一個人還遠遠站著未動，眾人看見了，紛紛對陳聖露出一種「被我發現了吧」的微笑，簡直比小學生還幼稚。
陳聖微微笑著，站在原地，等眾人都進了屋，他才慢慢走過去，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對方。
走到近前，他收斂起笑意，輕聲道：「老天保佑，幸好你沒事。」而對方也幾乎在同時說道:「上天垂憐，你平安歸來。」
兩個聲音纏在了一起，兩人便都笑了。小雷甩著小尾巴，圍著兩人轉了兩圈，汪兒汪兒的叫了兩聲。
陳聖甩出個包子去，它便安靜了。
沉默了片刻，陳聖吸一口氣，道：「回來時，鎮上到處是死人。我……」他的聲音低了下去，「我都不敢問起你。」
紅豆點點頭，道：「你一回來我就知道了，不過那時候，我在忙著救治傷員，直到此刻才忙完……你，不會怪我沒第一時間來找你吧？」
「紅豆，我餓了。」話一出口，陳聖的肚子便咕咕叫了起來。他真是一天沒吃東西，本來打算騙羅馬人一頓飯吃，最終也沒吃成。這會肚子一叫，餓得簡直火燒火燎。
紅豆的面紗輕輕顫了顫，陳聖不滿道：「肚子叫是餓得厲害啊，你還笑。」
隨即嬉皮笑臉道：「也別太麻煩了，你下面給我吃好不好？」
「好啊。」紅豆大大方方答應了，回頭便行。
沒行多遠，就在對面一件小院，隨手推開院門，示意陳聖跟進去。
點亮了燭火，找齊了食材，紅豆開始生活燒水。
一回頭，見陳聖正四下打量，紅豆解釋道：「我的房子沒了，這座房子的主人……也沒了。」
陳聖點點頭，其實他已經猜到了，不再四處看，坐上了桌。
紅豆開始和面，一下一下頗是用力。
陳聖靜靜看著紅豆忙碌，緊張了一天的心，忽然酥軟了下來，像是塊原本乾巴巴的麵包，被泡在一碗熱乎乎的牛奶里。
陳聖站起身，他走路很慢，沒有用金雁功也沒有用龍鰍奇功，一步一步走到紅豆後面，又慢慢伸出手，慢慢摟住了紅豆的腰。
以他此刻的功夫，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完成的動作，他卻用了半柱香。
因為他知道，紅豆雖然有些小法術，但是並不會什麼武藝。他害怕動作快了，紅豆反應不過來。
前世今生，這是他第一次摟住女子的腰。
陳聖從來也不知道，原來女孩子的腰這麼軟。
雖然是一個很不好看的，甚至要帶上面紗才敢見人的女子。
紅豆很明顯僵了一僵。
然後，她就繼續揉面，彷彿陳聖摟住的那個，不是她一般。
陳聖嘴角一扯，無聲的笑了，他往前貼了一步，把自己的頭，放到了紅豆的肩膀上。
他看不見的紅豆的臉，但是他已經感覺到了，紅豆的臉似乎很熱。
揉好了面，紅豆微微掙扎了一下，見陳聖不動彈，便也認命似的放棄了掙扎，開始擀麵，切面，下面……
過程中，因為胳膊使勁，她的肩膀有時候抖得很厲害，但是陳聖的腦袋只微微移開一會，便又很自然的放回去。
就好像理所應當的放在那裡一樣。
一直到下好了面，端上了桌，陳聖才乖乖坐回到桌上，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面。
紅豆坐在另一面，看著他狼吞虎咽。
一直到他吃完，擱下了碗，打了個滿足的飽嗝，紅豆才開口說話。
「我長得很醜陋。」
這是第一句話。
陳聖點點頭：「嗯，我看過的。」
「我有很可怕的過去。」
這是第二句話。
陳聖伸手，拉開了紅豆的面紗，仔細的凝視著，半天，悲傷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看出來了。」
紅豆噗嗤笑了，拉起了面紗。
「我們才認識沒多久。而且你想過沒有，白天出門，別人都會笑你，晚上睡覺，睜眼就會嚇著——我帶著面紗睡不著。」
第三句話，紅豆講了一大串。
陳聖沒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手掌，像在研究自己的掌紋。
「一開始，我以為我會被雙頭狼吃掉，我想，吃掉就吃掉，說不定這個噩夢就結束了。後來，我以為會被呂布幹掉，我想，幹掉就幹掉，但最後你能跑得掉。再後來，我以為我會在名俠鎮生活下去，等到有一天，我看你看習慣了，也許我們就會在一起。畢竟，在這個鎮子上，女人那麼少……」
紅豆再次笑的噗嗤一聲：「小聶不是女人嗎？三姐不是女人嗎？」
陳聖搖搖頭：「三姐那是兄弟，至於聶隱娘啊……」腦海中泛起那個美蘿莉的樣子，情不自禁的偷偷吞了口口水：「對了，隱娘到哪兒去了？」
紅豆搖搖頭：「不知道，也許……跟鎮長走了吧。」
其實一切的一切，都因聶隱娘偷了凱撒的霸器而起。
但她一個小姑娘，為什麼跋涉萬里去偷人家的霸器？
為什麼這個鎮子上的密道，連三大佬那樣的高管都不知道？反而所有的墨者都知道？
如果墨子認識霸器，為什麼還會脫手，放任紅光直衝霄漢？
陳聖的臉漸漸冷了下來，他忽然察覺到，自己好像無意中闖入了一個很大的陰謀。
搖了搖頭，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反正，墨子帶著自己的人，還有霸器，已經走了。剩下的棄子們，將要直面羅馬大軍的怒火。
有些話，再不說，也許就沒機會再說了。
一瞬間，陳聖心智清明，排除一切雜念，目光炯炯的望著紅豆：「紅豆，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麼。當歸也好，紅豆也好，但是，你總是你。比你好看的女子有許多，但在我今日衝鋒陷陣，每每陷入絕境時，我所想見的女子，便只有你。」
「只有你啊，紅豆。」陳聖眼神中的深情已是抑制不住。
紅豆似是害羞，雖然有面紗擋著，還是低下頭去，過了半天才抬起來，幽幽說道：「你說，比我好看的女人有很多？」
「……這個……」陳聖呆住了，作為一枚不曾歷練過的處男，他覺得自己已經超水平發揮了，沒想到，紅豆這樣的相貌，竟也和別的女子一樣在意外形的評價，難道你們不是更應該看重內在美嗎……
「哼。」紅豆冷哼一聲，隱隱透出殺氣：「陳郎，你不是想知道奴家的名字嗎？奴家便告訴你吧，奴家姓任，雙名紅昌。」
「任紅昌……」陳聖覺得頗是耳熟，顯然是聽過的，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聽到的了。
「哼哼。」紅豆又哼了一聲，緩緩拉下了面紗，口中道：「奴家前世是個苦命人，知道任紅昌這名字的沒有幾個。但是許多人應該都知道我的另一個名字，我曾經是一名女官，執掌大臣所帶的貂蟬冠，是以皆稱奴家為——貂蟬。」
「貂蟬！！！」陳聖嘩啦一下，撞翻了椅子，站起身來。
自稱貂蟬的紅豆，伸出幾根尖尖的指甲，順著脖頸往裡一插，一掀，一張麵皮竟慢慢被撕了下來——一張至美無雙的面孔，一點一點，像開屏的孔雀，像展翼的鳳凰，映在了陳聖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