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韓遂被蘇寧盯得有些發毛，他面帶不悅的問道：「蘇賢弟，你為什麼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難不成是準備吃了我嗎？」
他這話引出了一片笑聲，蘇寧大眼瞅了一下，那些發出笑聲的部落首領，大部分都是茹饒克平日交好的人物。
他已經猜到韓遂剛才那番話，是為了誰而張目的了。不過既然蘇茲薩克父親不準備站出來承認這一點，他也沒有必要揭穿自家學生的父親。
在韓某人的這番話，它是要給予一定回應的。
「從事這番話，說得就有失公允了。」他轉著身，指著擺在眾人面前的烤羊肉說道，「以你身上的脂粉味道，哪有這些烤肉來的香，我看你，是在腐敗的生活里度過太久了，根本就不知道我大草原的美麗。」
他這一番話，不但將韓某人的話擋了回去，還變相的暗示對方，你在這裡，只不過是像羊肉一樣的存在，我是不會吃你的，但也不代表周圍的那些人不會，另外，他還強調他是屬於大草原的，這就拉近了他與那些部落首領之間的距離。
於是這句話說完之後，更多的笑聲就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這位草原部落的首領們，都願意與這個如今聲勢喧天的人物拉近距離。而他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也的確好笑的很，這也就不能責怪他們，忍不住發出笑聲來了。
「你的確沒有我們家的羊肉好吃啊！」北宮伯玉也意味深沉的附和了一句。他聽的也很明白，這個小兔崽子剛才說，他的小兒子比他更加年富力強，而自己年事已高，似乎應該讓出自己的位子了，然而他正覺得自己的智慧已經達到了人生的巔峰，此刻正在為部落的將來做出最重要的謀划，怎麼能夠輕易放棄手中的權利呢？所以，他也按照蘇寧的方式，給了對方一個明確的暗示。
韓遂的表情忽然變得尷尬起來，這樣幫人怎麼不按照自己的套路出牌，真是一群蠻夷，滿意才會這樣沒有規矩。
蘇寧卻在一旁呵呵的笑了起來！他沒有與韓遂發生任何對話，只是斜了眼角瞅了對方一眼。
原本坐在他身旁的蘇薩克此時也嘿嘿笑了起來，他知道韓伯虎是他父親的至交好友，也知道兩人現在正想謀划什麼。
帶到蘇寧回到原來的位子上，這小傢伙又一次鬼使神差地丟掉了自己的心理防線，竟然說出了心理的真實想法：「父親和韓伯父想要利用盟主之名，掌握分配牧場的權利。這是游牧部落最看重的權利，而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完全可以拉一派，打一派，知道所有的競爭對手，要麼臣服在他們面前，要麼消失在他們面前。」
蘇寧聽到這番話，嘻嘻哈哈的笑了出來，他像一個孩子一樣，跟旁邊更小的蘇茲薩克割了一塊肉，像大哥哥一樣塞到了他的嘴裡。然後卻像老師一樣囑咐道：「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我們只需要靜靜的看著，這個世界，會帶給我們很多精彩的表演。」
蘇茲薩克嘴裡含著肉，卻沒有開始咀嚼。他的神情忽然變的明悟起來，老師真實的形象，這時才慢慢的呈現在他的心中。
原來他，這位從不在自己面前展露真實實力的老師，早就已經擁有了豐厚的實力，此刻，他只是靜靜地等待這場爭鬥的結果，然後，根據已有的結果再進行安排。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實力，已經積攢到不需要親自下場搏殺，只需要等待戰鬥結果，就可以憑藉強大的體量優勢，選舉摘取勝利果實的地步！
他還記得老師的學問當中，有一個叫做生態的詞語，如今看來，涼州的政治生態已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他的老師，已經不需要再靠他老師的老師，也就是梁州刺史梁鵠來過日子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變化。
但這個變化，如今已經擺在了自己面前，他的老師現在可以從容不迫的吃肉，而剩下的幾個人，包括他的父親伯父以及他的爺爺，都只能全力以赴的掙幾口湯喝。
這真是個可悲的事實，父親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竟然落到了這麼個下場，他真是無法想象，父親知道這一點之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失望，更大的失望，已經席捲了這個12歲孩子的心靈，他不想看到往日強大的父親，就這樣倒在自己的面前，他想要離開這一切，離開失敗的命運，離開失敗的家族。然而他想要的自由天地，此時還不知道在哪裡呢！這讓他小小的心靈，變得茫然起來。
然而，蘇寧已經開始暗自慶幸起來，這個小子已經領悟到了自己剛才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他的心裡將會深入更多的黑暗因素，黑暗將會使他的內心更加壓抑，而他更加壓抑的內心將會迫使他逃離如今的環境，將來他將會尋找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而不會停留在這個讓他傷心失望的地方，這就給了蘇寧又一個拿下他的機會，他不想讓這個年輕的孩子，從此開始丟掉前進的方向。
涼州的紛爭與這個年輕的孩子無關，他的命運，不應該再繼續受到別人的掌控，雖然當時他來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別為了能夠達到父親的目的，而多次試探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到如今，他已經越來越少地嘗試當年曾經嘗試的事情，反而愈發的沉浸在自己散步的學問上，這讓他的內心深處，有了更多的精神支撐，卻讓他的性格上，少了更多草原給他的野性。
這樣一個可塑性極好的孩子，怎麼能夠任人擺布到失去自己前進的方向呢？她必須將這個孩子搶救上來，給他一片新的天地，或許有一天，這個孩子真的會成為足夠威脅到自己的存在，然而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無論是從將來的制度上，還是對這個孩子的了解上，他都將掌握未來鬥爭的主動權。
北宮伯用冷厲的眼神，目送韓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他的父親北宮伯玉，早就已經不在乎那個漢人小子的聒噪了，他此時更注意的，是正在和自己孫子有說有笑的蘇寧。
剛才他忙著盤算韓小子的意圖，竟然忘記了分析一下這傢伙為什麼會站出來阻撓？說起來，如果草原上的所有游牧部落擰成一股繩，那麼將對誰威脅最大呢？肯定是已經發展壯大的蘇寧哇，只可惜，他現在還不能夠針對蘇寧動手，因為自己的兒子剛剛回歸部落，他還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整編兒子帶回來的那些力量，如果這個時候動手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蘇寧分化瓦解，各個擊破，所以，他需要等待部落的人心逐漸走向統一，還能夠發掘針對蘇聯的攻擊。
茹饒克的內心深處，卻沒有他這麼多的算計，雖然他也想著將兩個部落合併到一起，但是，他並沒有足夠的把握收編父親的所有兵馬，更何況，這個過程小量完全的話，就必須跨越父親這座大山，而這是相當有難度的，至少在今天以前是這樣。所以，他只要得到其中的一部分，便很滿足了。
這個時候，侍女們為在座的客人端上了溫好的美酒。蘇寧不愛喝酒，至少他不像系統那樣嗜酒如命。便將端上來的美酒放在一邊，繼續啃著面前的羊肉。
這是他在啃肉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偷眼看向對面的北宮伯，因為事先的情報當中顯示，這傢伙手上有來自楊家的毒藥，而在酒肉之中動手，則是非常經典的謀算，不知道這個笨蛋，會不會選擇這麼做？
果然，蘇寧發現北宮伯的眼神之中，還有抑制不住的歡喜之色。這時的她正拎著一個酒壺，來到弟弟茹饒克的身邊。
「兄弟，歡迎你在漂泊多年之後，回歸我們這個大家庭。哥哥我在此為你斟下一杯酒，希望你能夠飲下，這樣我多年來思念你的心意，也好流淌進你的血脈之中，從此，我們就再次撿起了兄弟的情分。」
茹饒克接過了那杯酒，然而卻沒有急著喝。
蘇寧能看出他心中的疑惑，但架不住北宮伯說的實在光明磊落。他這杯酒，恐怕是逃不過去了。
然而酒里有什麼，他早就已經猜到了。只是這樣的結果，似乎對他並不是太有利，要想讓局面變得足夠亂，那死掉的，得是北宮伯玉才行。
於是他決定阻止茹饒克喝下這杯酒。
他本想提示一下蘇茲薩克，讓他去暗示一下父親，然而他最終放棄了這樣做，因為時間上可能來不及，而且這麼明顯的拆穿北宮伯的陰謀，容易在事後遭到北宮伯的重點報復，他是來這裡看風景的，可不是來這裡攪入是非的。
於是，他緩緩的起身，向坐在最高處的北宮伯語說道：「老首領，晚輩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只可惜一直不曾相見。今天見了，我們兩個定然要謀個一醉方休。」
說著，他將手中的那杯酒，敬向了北宮伯玉。
北宮伯玉沒有過多的猶豫，二話不說就接過了那杯酒，然後咕咚一聲一飲而盡。
蘇寧立刻送上了自己的稱讚，盛讚這位老首領實在海量，自己是不該喝那麼急的，當然，前世已經開始學習養生的他，哪怕喝涼水也不會太急。
北宮伯玉卻不知道這是句典型的恭維話，反而對這句稱讚沾沾自喜起來！
於是蘇寧緊接著又說：「老首領豪情萬丈，你一定是在做很多人的偶像，我建議，凡是崇拜您的人，都要上來敬酒給您，您覺得如何？」
這一句蘇寧馬屁拍過來，就連老於世故的北宮伯玉都開始暈暈乎乎。他今天之所以擺出這麼大的場子，就是想要從眾位部落首領當中找到面子，也好，讓他們知道，今後在梁州地界兒的牧民事宜上，究竟是哪家輸了才算？
聽到蘇寧的這番話，他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而在場的眾人，也懾於他的威勢，不敢輕易駁了他的面子，於是他們紛紛爭先恐後地開始向老首領敬酒！
北宮伯玉笑呵呵的一一應下了他們的敬酒，並和他們說起了很多客氣話，這都是些場面上的東西，蘇寧聽著是指導胃口，要不是面前的羊肉吃的美味，他估計早就吐出去了，而且還要吐得那群厚臉皮的傢伙滿臉都是。
這個時候，茹饒克站在了眾位首領的中間，他也像自家的父親，也就是眾人口中的老首領敬上了一杯酒。
他的說辭也是十分的懇切，言語之中充滿了情感。
「孩兒自幼走失在匈奴人的地域，雖然蒙他們養育長大，但是孩兒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家鄉，無時無刻不想回到親生父親的身邊，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實現，還請父親喝下這碗酒，因為孩兒多年的思念，都在這碗酒里！」
北宮伯玉聽他說的感情深沉，心中自然是感動不已，雖然已經打定主意兼并他的部落，但親情總歸是親情。他好歹也算得上是草原上的一條好漢，又怎麼能夠繞得開這深沉的感情，於是他慨然接過面前的那杯酒，又是二話不說的一飲而盡。
這一幕，看著不遠處的北宮伯驚詫莫名，他知道酒里有什麼，更不知道喝下那杯酒的人會變成什麼樣，然而那杯酒是他為這個弟弟準備的，而不是他的父親，雖然他也想早日獨佔父親的位置，但如果父親現在就死去，那麼，他將重新陷入和弟弟的爭奪之中。
而且，那杯酒就是他送給弟弟的，一旦爭奪重新開始，那麼，他在道義上將沒有任何落腳點。
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可是他的父親，卻沒有注意到他臉上驚恐的表情，面對向兒子誠懇的祝福，他一口氣喝完了那杯酒。
沒過多久之後，草原上的一代梟雄，湟中義從的最高首領，擁有一個漢人名字的北宮伯玉，開始覺得自己身上突然出現了劇痛，而後，他開始呼吸困難，最終，在一聲劇烈的嘶吼之後，結束了自己輝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