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條好漢
張綉默默的目送蘇寧離開營帳,先想西轉而再向北離開了他的視野。
蘇寧在來到這裡之前,這我知道,早晚會有這樣一場戰鬥,並且早早的制定好了計劃,然後認真詳細的告訴了要參與這次戰鬥的每一個人。
他張綉只不過是其中一個,然而他和其他知情者一樣都能感受到蘇寧的決絕。
對於那種為了勝利,甘願讓自己身處險境的情懷,每一個物象都會送上自己誠摯的欽佩。
張綉也好,其他人也罷,都不會是這其中的例外。
蘇寧所帶的兵馬其實並不多,大多也只有600人左右。這些人在此之前已經充分知道了此行的危險,雖然他們的裝備足夠精良,尤其是所配屬的加強版武剛車,更是蘇寧這些天來的心血之作。
侯成笑眯眯的走在隊列之中,上上下下不斷打量著造型古怪的武剛車。撇開那上面堆疊著的糧袋不說,光是那左邊高右邊低的車板,就讓人感覺這車十分詭異。
不過侯成想了好久,也說不出這武剛車的詭異之處究竟在哪裡,他只是隱隱約約覺著這樣的設計必定有它的用武之地。
其他的士兵也是這樣想的,雖然他們都是剛剛精選出來的敢戰之士,聲言死在戰場上也無怨無悔的涼州好男兒,然而,這趟通向死亡的旅途上卻見不到他們的慷慨悲歌,反而時不時傳出一陣一陣的嘻嘻哈哈之聲,讓蘇寧不斷的向他們投來審視的目光。
涼州人輕生死,這在以前或許只是一句話,然而大敵當前戰一場近在眼前,剛才又見證了如此慘烈的一場激戰,卻依舊沒能讓他們認認真真的看待自己將來的生活,蘇寧只能說他們的神經實在是十分粗大,竟然能夠扛得住這般震撼的戰爭場面帶來的衝擊。只是他不知道是應該誇獎他們的心理素質過硬呢,還是應該慨嘆一句涼州人生活的艱辛呢?
時間就在他們的心理活動之中悄然流逝,當夕陽落下的時候,他們才漸漸意識到,已經遠離營寨很遠的距離了。
在遼闊的草原上,北方蠻族的騎兵有可能隨時出現,這對他們來說意味著死亡的威脅,離開迎戰,意味著他們失去了最大的屏障,能夠抵擋敵人彎刀的或許只有自己脆弱的生命。
晚風徐徐襲來,讓秋天白晝積攢出來的溫度逐漸的從眾人身上消失。恐懼隨著寒冷的侵蝕,從神經纖維當中萌發出來,漸漸的入侵到了每一個人的心智之中。
但是他們的面色都還算平靜,不光是不想被人嘲笑膽小鬼的虛榮之心,他們這些久經歷練的廝殺漢,也知道恐懼是這大草原上最沒有用的東西。
蘇寧之前雖然有過在野外過夜的經歷,然而,那並不是在強悍的敵人注視之下,所以,他今次也顯得十分小心。對於營壘的布置更是周詳到事必躬親的地步。
劉玉堂的苛刻要求。士兵們這次搭建帳篷的行動花費了很長的時間,等到他們開始生火做飯的時候,金色的陽光房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懸挂在遙遠天際的一絲殘月。
「今晚夜色朦朧,應當小心敵人偷營才是。」侯成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小聲的低語著,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蘇寧好像對此早有防備,在之前他曾經百思不得其解的武剛車此時已經被擺成了一個環狀陣列,而他們的帳篷正處在環形的中心地帶,也就是說那些武剛車已經化作了保護他們的柵欄,此刻正靜悄悄的矗立在四周,阻擋著包括野狼和鮮卑人在內的所有敵人。
烤肉的芬芳可能會從舞鋼車的縫隙當中散發出去,但冰冷的雨濺也會將前來尋覓獵物的敵人射殺在黑夜之中。
侯成已經注意到那些原本在武剛車上的糧食已經被搬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個躲藏在側面護板後方的弓箭手。
與此同時,那些長矛手也聚攏在了武剛車的縫隙之間。如果有人僥倖沒有葬身魚羽劍之下,那麼他們還得面對長矛的攻擊。
這是一個簡陋但還算完善的防禦體系。而且整體上還是可以移動的。接下來如果地形允許的話,侯成認為蘇寧將會保持這種陣型前進。
第二天一大早發生的事情很快印證了侯成的猜測。然而他的猜測似乎並不全面,以至於某些事實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了震驚甚至恐懼。
就在他們重新出發之後的半個時辰里,沿途已經出現了四五撥新病人的斥候。所有腦細胞都還沒有出現問題的草原漢子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們這群押送糧草的人顯然已經被敵人盯上了。
鮮卑人與漢朝的對抗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所以他們了解漢朝軍隊的弱點,就在後勤補給上。而憑藉他們騎兵的輕便快速,則可以很好的掐斷漢朝的補給線。這是他們幾年前大敗漢朝軍隊的取勝秘籍之一。嘗到甜頭的鮮卑人,這次肯定會故伎重施。
然而,當向他們發起攻擊的訊飛人開始聚集的時候,包括侯成在內的漢子們才意識到他們的處境真的如同蘇寧所說的那麼危險。
死神的笑容已經在這片草原上的天空中浮現。看那詭異的雲彩,看那變幻的風向,就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一定不是一場簡單的廝殺。
「侯成,弓箭手由你指揮,陣型能不能守得住就要看你的了。」
侯成一咬牙,就跳上了距離最近的武剛車。那上面的糧袋是今天早晨出發的時候才被重新搬上來的,想不到半個時辰剛過,士兵們又得匆忙的將他們丟下武剛車了。
侯成很快就注意到,他的袍澤們對於這種機械式的往複工作顯然非常不滿,不過他們還是按照蘇寧的命令照做了,只是他們對待糧袋可就沒有那麼客氣了,很多糧袋都是被他們隨手丟下去的,以至於或多或少的產生了破損。
但侯成沒有來得及細看那些糧袋裡究竟裝了什麼,他既然接到了蘇寧的委派,就需要立即掌握好自己的手相,於是他站在武剛車上,向著周圍的弓箭手們大喊一聲:「兄弟們如果還想活著回家見到老婆孩子,那就讓那群鮮卑崽子,永遠見不到他們的老婆孩子。」
豪邁的歡呼聲,隨即便從四周傳來,他們響應這侯成簡單粗暴直接的召喚。在遼闊的草原上,戰爭的號角已然吹響,你死我亡的真滴就將在大多數普通士兵身上靈驗。
每一個哺乳動物都不可能像兵蟻那般,乾淨利落的為了家園去死,他們有身為哺乳動物的牽挂。然而正是因為這股牽挂,他們也有了像病一樣慨然赴死的勇氣源泉。
為了老婆孩子也好,為了爹娘老子也罷,既然不願意化作北方蠻族踐踏的野草,那就將自己的滿腔熱血噴在敵人的臉上。
即便他們面對的,是至少12隻鮮卑騎兵。他們每一支都有兩千多人,加起來估計接近3萬。這就是讓侯成等人驚懼的源泉所在。
侯成再怎麼說也是經常見識到廝殺的人,三五千的陣仗,還不至於讓他膽戰心驚。然而三五萬的動靜,可就讓他握著長弓的手都開始不斷顫動了。
600人對陣3萬。這是1比50的懸殊差距。
在戰爭史上雖然不是空前絕後,然而戰而勝之的,無不被當做傳奇享受著彪炳史冊的待遇。
侯成不知道他能不能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然而他心中很明確的意識到,只有讓自己活的更長,才有更多的機會讓後人知道西北還有個叫做侯成的傢伙。
鮮卑人的戰馬輕輕的動了起來,他們在彌加的指引之下,開始發動了試探性的進攻。
侯成以及他的弓箭手迅速展開了還擊,有鑒於馬匹根本無法跳過武剛車組成的防線,獨飲紅塵等人也是不緊不慢的拋售著自己的弓箭,雖然戰鬥才剛剛打響,他們卻已經轉入到了追求精確度,而不是覆蓋殺傷的模式。
發起試探性進攻的鮮卑人,沒有感受到強有力的壓迫感,這讓在對面指揮的彌加,越發的相信這次押送糧草的人當中並沒有多少像樣的兵馬。
不過他還是覺著自己應該小心謹慎一些,畢竟躲在那些弓箭手身後的,可是一面能夠舉起蘇字大旗的人物。
在涼州到主要軍事將領當中只有一個姓蘇的傢伙,那就是在昨天賜予他那場慘敗的蘇寧。
他可不想自己的全部主力都葬送在這江湖的手中。
於是他又一次命令部下發起試探性的攻擊,可是這一次對面的弓箭手的箭雨變得更加稀疏了。很多來自小部落的炮灰都能夠輕鬆的衝到武剛車面前,只是他們的弓箭和彎刀,根本無法對結實的車輛造成任何傷害,反而頻頻有人遭到長矛的攻擊當場殞命。
蘇寧顯然有屬於它的防禦措施。然而也只不過只有這兩層罷了。彌加可不相信那傢伙還會有什麼樣的套路,畢竟這是在鮮卑人更加熟悉的大草原上,漢人能夠用的上的那些奇淫巧技在這裡可都不會多麼靈光。
於是正式的攻擊便這樣開始了,首先,來自各個方向的騎兵發動了正面的衝擊,他們會將鐵爪拋下那些武剛車,然後調轉馬頭,全力前進,爭取將那些高高的側板拉倒在地,就如同他們平常拉到漢軍部隊的營寨柵欄一樣。
然而這一次他們的絕招似乎不太奏效。
正在發育中的戰馬,行進速度緩慢,很快就成為了弓箭手的好靶子,而且那些抓住側面擋板的鐵爪,由於蘇寧在擋板邊緣做過拋光處理,所以很快就滑落下去。這樣馬匹的牽引力就無法在作用在武剛車上了。
然而,鮮卑人的進攻並沒有因為這個小小的意外而停止,畢竟他們這次從各個方向動員了將近6000人的兵馬,一起以十倍的優勢向著護運糧草的這支小分隊發起猛烈的衝刺,雖然侯成等人的羽箭成功的阻擋了很多敵人,然而對方畢竟是草原蠻族,射箭的本事他們可是從小就練,而且他們在人數上還佔據絕對優勢,所以侯成等人在不久之後就被壓制住了。
這原本可不是蘇寧想看到的局面,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即便侯成是個神箭手,在雙方交戰的過程當中多次將正在指揮的鮮卑中層將領射殺當場,但他卻無法阻止所有鮮卑人的攻擊。
這樣的話,蘇寧智能啟動備用方案了。本來這次死亡旅途早在他的預想之中。然而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下不去手。
「傳我命令,將那些有糧袋向中間靠攏一段距離,我們要縮小防禦圈的周長增加防禦圈的厚度。」
他這番話落實起來,其實並沒有難度。糧袋的搬運工作只需要挑選有力氣的人,一面扛著盾牌阻擋射進來的弓箭,一面拉著糧袋向中間靠攏就可以了。
然而這只是這道命令的前半部分,後半部分的落實可就要困難得多,要想調整武剛車的陣型,必須有人前去拉車才行。
可是雙方的遠程打擊能力都很強大,而且弓箭手根本無法阻擋鮮卑騎兵衝到近前,也就是說僅憑彎刀那些先輩人就可以要了車夫的性命。
這種情況之下,誰還敢過去拉動那些武剛車呢?
雖然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在此行出發之前就已經獲知,他們能夠活著回去的概率十分之小。然而知情並不意味著他們能夠做到勇敢無畏。涼州人雖然輕生死,但他們畢竟也是人,不想那麼輕易的就離開自己珍愛的家人。
蘇寧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乾脆跳下了自己的戰馬,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訝不已的舉動。
他竟然親自跑到了一輛武剛車的面前,使盡全身力氣將它拉動起來。
「兄弟們,跟我一起調整角度!我們要把一層防禦圈變成三層!」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就有一柄彎刀向著他的脖子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