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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來自狼卻關於豺狗的建議

  有人在狡詐的笑,有人在親切的笑。


  可能是兒子不在身邊的緣故,梁鵠特別喜歡小孩子,無論漢羌都是如此。


  當他帶著韓約等人回到刺史府的時候,正好遇到前來拜訪的茹饒克一行。罕種羌並不是多有規模的部族勢力,但茹饒克此人一直都是冷征的心腹大患。


  梁鵠不知道冷征是從哪裡看出對方野心的,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茹饒克家的這個少年。


  「你叫蘇茲薩克是吧。」


  「嗯。」


  「你父親曾經告訴我,你是在匈奴長大的,是這樣嗎?」


  「嗯,涼州有點亂,父親把我放在了姥姥家。」


  梁鵠奇道:「姥姥家?你母親是匈奴人?」


  「是的。我父親小時候在并州走失過。後來……」


  茹饒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冷征在一旁笑道:「想不到草原上最有謀略的大英雄,竟然在早年間走失過,真是奇聞啊。」


  茹饒克不搭理他的冷嘲熱諷,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正是走失之後的一番奇遇,才有了今天的我。當年的南匈奴如今已經漢化,我是在那裡才知道,游牧部落的發展,必然要走出漢化的一步。」


  梁鵠對他這番話非常滿意,贊同道:「知道你心向漢室,我就放心了。」


  冷征在他身後氣得咬牙咧嘴,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戳破茹饒克的偽裝。話說此人有偽裝嗎?他堅信是有的!


  茹饒克欣賞了一會兒他的面部表情,轉而對梁鵠說道:「刺史大人,您知道嗎?然明公的兩位公子來了,和我們幾乎是同時到的。」


  「哦,有這事兒?」梁鵠心下大喜,當即問道,「他們現在何處?」


  「這兒呢。孟皇兄!」


  兩名風度翩翩的中年人從旁閃出,笑嘻嘻的沖著梁鵠拱手,隨即三人展開寒暄。而茹饒克這個羌人則主動避開他們的文化交流,隨著韓約與邊允到了一旁的花園之中敘話。


  「豪帥這次來,不會是特意帶著兒子來玩耍的吧?」


  韓約開門見山,剛一落座就詢問對方此行的來意。


  梁鵠也是一樣的套路,在步入大廳的路上就開始詢問張奐的兩個兒子。


  「我聽說然明公病重,以為兩位張兄會在家照料,怎麼會有功夫來我這裡?」


  這兩位「張兄」,一個名叫張芝,另一個名叫張昶,都是痴迷書法之人,與他們那位戰場上運籌帷幄的父親並不相同,反而與梁鵠這廝臭味相投。故而雙方也沒有過多的禮數,有什麼話就直接問出來了。


  張昶笑道:「我二人本是來替父親買葯的。你也知道,父親雖然在華陰隱居多年,但一直沒把朝局放下。如今知道大限將至,也不肯輕易束手就擒。他當年收下的千名弟子,如今半數在刺探宦官動態,另一半在搜集鮮卑情報。他說,自己一定要熬死那兩個混蛋,才肯放心歸去!」


  一旁的皇甫嵩聞言,不由想起了蘇寧前段時間的話,於是說道:「然明公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張芝苦笑一聲:「父親終究得不到洒脫,晚年難免凄苦了一些。」


  皇甫嵩一擺手,不以為然道:「曾經熱血沙場的人,即便能夠退隱山林,也會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重返同袍們灑下熱血的地方。我叔父當年也是如此。」


  張昶並不認識他,見他衣冠楚楚,又與梁鵠同行,便只當兩人是朋友,如今聽他一番言語,似乎來歷並不簡單,於是問道:「不知令叔父是何人?」


  皇甫嵩一笑:「便是皇甫威明那廝,小時經常打我屁股的那個……」


  梁鵠大汗,張芝無語,張昶卻哈哈大笑:「我父親也經常打我!」


  我們親愛的刺史大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你倆好歹都是中年人,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怎麼好言語不羈如此。


  他趕緊示意大家繼續前行,但卻阻止不了皇甫嵩與張昶繼續熱絡攀談。


  那是屬於他們簪纓世家的特殊情愫,類似於後世的機關大院。雖然一生交集不多,但父輩終究曾經齊名,兄弟間便有一分兄弟情義。


  這次,連老實巴交的張芝都看不下去了,他主動挑起話頭,對梁鵠繼續解釋著來意:「在我們購買藥材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一件趣聞。聽說孟皇你新收了一位徒弟,擅長飛白體,可是如此?」


  梁鵠的眼神忽然變得警惕起來,問道:「確有此事,怎地,想要搶學生啊?」


  「那倒不是。」張芝笑道,「我們從華陰搬回涼州之後,與中原文壇就斷了聯繫。蔡伯喈發明飛白體的消息,我們也是輾轉才聽說的。可惜居所偏僻,一直無緣得見。今次藥材已經購買妥當,便藉機過來開開眼界。」


  「哦,這樣啊。」梁鵠的眼神恢復平和,轉而吩咐道,「快去請友朋來。」


  ……


  「快去請友朋來。」同樣的句子,也從韓約的口中發出。


  他為什麼要請蘇寧過來呢?因為茹饒克這位老朋友,想要把自己的兒子送到蘇寧的學校中學習。


  韓約在詢問他來意的時候,猜測了很多種可能。然而最終得到的答案,卻是來找蘇寧求學。


  他剛剛問過這位羌族豪帥的想法,得到的回答卻是學習漢學。這並沒有讓他感到意外,茹饒克對漢朝文化的推崇,一直是各支羌人部族之中最高的。


  而且,他對於自己的推崇,也是各部落豪帥之中最為積極的。


  韓約對他的印象,也因此而變得極好。既然他有這麼個小小的要求,那自然無有不可。


  此時的蘇寧剛剛離開酒樓,還不知道一場關於自己的輿論風暴正在形成。他回到刺史府的時候,還興高彩烈的向眾人介紹剛剛收下的兩個護衛。


  大家剛剛見過禮,就聽見府中雜役前來通傳,說是梁鵠要他去見幾位重要的客人。


  蘇寧有些納悶,他可不是三陪穿越者,沒有義務摧眉折腰事權貴。最終還是系統拍了拍他,笑著勸說道:「你今天的運氣不錯,說不定這次又能折服某些歷史名人呢。」


  「那好吧。」蘇寧打點了一下精神,剛邁出一步就回過身來問道,「我現在距離五級還有多遠?」


  系統湊到他跟前小聲道:「快了,還有一丁點。」


  蘇寧嘿嘿一笑,帶著朝陽般燦爛的笑容,出現在張芝和張昶的面前。


  梁鵠禮貌性的為雙方引見,而後便不再吭聲,坐看他們互相觀察對方。


  張芝作為兄長,閱歷較之弟弟顯然要豐富一些。但蘇寧面部線條之粗獷剛硬,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的印象不由得加深了幾分。


  張昶性格直爽,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見了蘇寧之後就誇讚一聲道:「少年好英武的氣息。怪不得把宋家護衛殺了個乾淨,也面不改色!」


  張芝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弟弟,但張昶卻渾似沒留意哥哥的眼神,繼續說道:「你可知,我們此行的目的之一,乃是受了宋家死老頭的託付,前來想你求和。」


  「求和?」蘇寧皺起了眉毛。


  「求和?」梁鵠不滿的站了起來,「他要求和,上次怎麼不說?你們要代他求和,怎麼剛才不告訴我?我還以為你們是真的想要見識一下我徒兒的飛白體,原來,你們剛才是在誆我!真是豈有此理!」


  蘇寧不料梁鵠瞬間變成老母雞,進入玩命護徒模式,當下笑道:「老師您別急,且聽他們怎麼分說。」


  張昶贊道:「你這隻老鳥還不如這少年。」


  梁鵠冷哼一聲,不再理他。


  張芝見狀趕緊喝止弟弟,而後笑言笑語的對梁鵠解釋道:「我們剛才不說,是因為正主還沒來嘛。至於觀摩飛白體,那的確是此行的主要目的。老宋家的事兒,我們也沒多麼放在心上,既然都決定來你這兒一趟,答應這份請託又如何?反正又不累,而且我也不打包票。」


  張昶在一旁悻悻然補充道:「那宋老貨上次見你沒提要求,是不知道這位少年的厲害,自從你們幾天前平了梁興那個賊窩,他就在隴西郡坐不住了。剛好我們路過,便請託我們來求和。這次他是知道厲害了,別說給蘇小友的賠償,就連給我們的好處,也超過我得想象啊。」


  蘇寧輕輕的「哦」了一聲,自己這了個位置坐下,笑問道:「那老貨都給了什麼補償?什麼好處?」


  「給你的是漢陽郡二十頃良田,給我們的,說起來有些奇怪,我大哥說那可不一定是好處,不過我不懂。」


  聞言之後,蘇寧暗暗驚呼收穫不小。自己為了那三十畝地,都已經舉債度日了。想不到天上竟然掉下來二十頃,這塊肥肉不要白不要。


  梁鵠卻不把這塊地看在眼裡,反而對張家兄弟受到的好處比較感興趣,他問道:「伯英(張芝字),你們收到的這好處,究竟有什麼貓膩啊?」


  張芝先是嘆息一聲,而後才說道:「你可知道家父手下的千名弟子。」


  「記得,如何?」


  「這千名弟子,在我們遷回涼州之後,大多數都跟了過來。可是涼州地處偏僻,物產匱乏。他們大多數生活窘迫。父親便拿出積蓄來資助他們。可是父親早年不喜經營,家產有限,這就要見底了。他宋家知道這個情況之後,便提出由他們來資助這些門徒。條件是,他們要為宋家效力。」


  一旁的張昶還調侃道:「他宋老頭還給我們畫了個大餅,說什麼張家不需要再為資助他們而發愁。而他們的出路也有了保障,宋家也可以得到賢才輔佐,如此一舉三得,正是一件大好事兒啊!」


  蘇寧與梁鵠對視一眼,心中齊道:「這宋老頭真是能算計。」


  卻不料一旁的張芝說道:「然而我卻記得,父親曾經說過,他們宋家有割據一方的野心。那些門徒,如果到了他們帳下,我張家固然是輕鬆了,但他宋家的野心,恐怕就無人能夠制衡了。」


  蘇寧暗自稱讚了一番張奐的眼光,繼而誠摯的對張芝說道:「此事大可不必煩惱。宋家能養得起千名門徒,我蘇某人也有這個本事。」


  張芝驀地瞪大眼睛,疑惑道:「你此言當真?」


  一旁皇甫嵩替蘇寧回答道:「當真,不信我們打賭!」


  張芝見蘇寧笑著豎起大拇指,便知道他也是這個說法,當即興奮地站了起來:「如此,我們張家也算對得起他們的追隨了。」


  梁鵠在一旁潑冷水道:「你就不問問我這徒兒,想要讓那千名門徒做什麼才能養活自己?」


  蘇寧卻不等張芝詢問,直接說道:「其一曰學校,其二曰酒樓,其三曰書坊,其四曰毛紡,其五曰良種,其六曰造酒,其七曰琉璃,其八曰精鹽,其九曰白糖,其十曰銀礦,其十一曰……」


  「好,停!」張芝聽他語氣鏗鏘,就知道他早有計劃,當下不再懷疑,遂起身上前一把握住蘇寧的手說,「家父感於門徒追隨之情,一直想為他們找個好出路,有了你的謀划,我張家也算對得起他們了。終於……終於可以問心無愧了。」


  說到這裡,張芝竟然嗚咽著哭泣起來。在場眾人顯然沒有料到,就連張昶都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兄長。


  只有梁鵠感嘆一聲,說道:「我竟不知張家恩義若此。」


  兩柱香之後,蘇寧從大廳里走了出來,原本預定的書法交流,也因為張芝的情緒過於激動,而被迫改期。


  不過此行還是有收穫的,與宋家的恩怨,可以畫上一個短暫的句號了。


  可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一個粗獷的羌人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在下茹饒克,在此恭候蘇先生多時了。」


  原來茹饒克在韓約派人去請蘇寧之後,等了好久也沒見人來,最終只能告別韓約,自行出來尋找,恰巧遇到前去找尋蘇寧的僕役,一打聽才知道是被刺史大人請到這裡來了,於是便帶著兒子和巴和圖,趕到這裡守株待兔。


  不過蘇寧並不知道這些原委,他只是對茹饒克的稱呼感到好奇:「你為何稱我先生?」


  「先生都要開壇講學了,難道還當不得一個先生的稱呼?」


  蘇寧想想也是,於是便問道:「那閣下此來,不知有何貴幹?」


  茹饒克贊了一聲「先生爽快」,便開門見山道:「我此行前來,是希望先生能夠加入我罕種羌。我將以軍師之位待之。小犬蘇茲薩克,以及部落中的漢羌兒童,都可交由先生培養!」


  蘇寧不料竟然會受到羌人的拉攏。不過他對此人可沒什麼好感。對方稱讚自己爽快,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不耐煩」三個字怎麼寫。至於他家小犬,這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應該屬於中型犬了吧。


  薩摩耶?哈士奇?

  於蘇寧看來,你一個羌人,就該拿出草原雄鷹的豪邁之氣,還非得學中原人的虔誠。瞧瞧孩子那張桀驁不馴的臉,哪裡是哈士奇薩摩耶,明明是只森林狼。


  茹饒克見他毫無反應,心知自己的條件無法打動對方,因笑道:「先生可是覺得冀縣城中要比我們部落舒適?可我卻要勸誡先生一番,我們部落固然艱苦,但卻安全。而您得罪了宋家的那條豺狗,若是居住在城中,早晚被人算計。」


  蘇寧咧開嘴笑了:「宋家已經託人向我求和了。」


  茹饒克不以為然道:「此緩兵之計耳!」


  誇啦一聲雷響,蘇寧剛才的興奮,轉瞬間蕩然無存。


  「你說,那是緩兵之計?」他知道這個說法很有道理,但卻忍不住問了一聲,「何以見得?」


  茹饒克為他解答道:「先生聰明之人,我一說您肯定就明白了。剛才我聽然明公的二位公子說,宋家的老豺狗托他們找您求和。我聽了之後,就知道其中有陰謀。老豺狗這麼做,只不過是因為騰格里要收了他的性命。我聽說他現在還沒咽氣,宋家的各房就已經蠢蠢欲動——這是中原豪族的通病。待到他真的咽了氣,宋家必然有一番權力爭奪。那時候先生如若出手,宋家必亡。所以老豺狗要先穩住先生,等到小豺狗坐穩了位子,然後……」


  「然後就要收拾我,對吧!」


  「是的,先生,這是他們豺狗的天性!」


  「沒錯!」蘇寧點著頭,回憶著宋建向自己下跪時,眼神中的那抹恨意與陰鷙,繼而不由自主的說道,「這種事兒他們的確幹得出來。」


  「所以先生最好加入我們部落,至少也要與我們部落結盟。只要豺狗家裡一亂,自有狼群會讓他們土崩瓦解。而這事兒與先生毫無半分關係,您只要安坐冀縣城中,做您的涼州從事就可以了。沒有人會把宋家的覆滅,算在您的頭上。畢竟你們已經和解了,這一點,刺史大人和然明公的公子都可以作證。」


  ——好陰險的計謀。


  蘇寧嘆息一聲,雙眼與這個面色憨厚的羌人對視,怎麼也看不出來此人的腦子中,竟然裝著不輸給漢人戰略家的彎彎繞。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究竟要不要答應這隻野狼的建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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