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幫傭
李氏本薦了個三十開外的婦人來幫韻清料理家務的,只是韻清想著許伯夫婦回來會心涼,並不肯用,那婦人喚作嚴姐的,因家裡親戚在戰亂中都沒了,隻身一人無處可去,總在李氏店門口來討生活,李氏一開始並不打算用她,只是她每日里來,李氏若給她一兩個饅頭,她便自覺在店裡幫上半天的忙。漸漸地,李氏心軟,便讓她在店裡打雜,她倒是手腳勤快,活也做得仔細,李氏便有心讓她去幫韻清。她每日里來韻清家裡做事,至晚便回去江氏店裡歇息。手腳很是勤快的,只是嘴碎,總跟韻清攀話,韻清本也跟了聊幾句無關痛癢的,可那女子漸漸打聽起徐柏言的事來,韻清有些不煩,但怎麼說也是李氏薦來的,並不十分為難她。
那日她又來跟韻清打聽:「太太,先生這出去許久,怎麼也不回來看看您?」
韻清那日心情鬱悶,正想尋人說話,便十分爽快地應了她:「他在前方打仗呢,哪能說回來就回來的?」
嚴姐有些奉承地說道:「那這樣把您這如花似玉妻子放在家裡,他也放心?」她顯是想和韻清拉攏關係,不過也是正常,她這樣沒依沒靠的人,若尋了好人家作傭人,不說三餐,後半輩子也是有了著落的。
只是韻清一向不愛聽這樣的話,徐柏言一向事業為重,更何況如今國難當頭,他可不是那等會膩在溫柔鄉里的官僚,這也是她最佩服的,所以,她便將重心引到自己身上來:「嚴姐這是什麼話?我們做妻子的總不能哪跟去,再說了,我是那不安份的人嗎?」言語中已經很不滿意。
那嚴姐如何聽不出來,馬上換了嘴臉,討好道:「太太別生氣,是我不會說話,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女人家都是嫁了人便一心一意過日子的,可是他們男人不同啊,在外面久了,少不得拈花惹草的,更何況先生這樣有出息的,只怕他不想也擋不住那些狂風浪蝶,太太還是要多留些心眼才好。」這些話字字都是為著韻清著想的模樣,實則是要挑了她的疑心,那樣她便有機會立足在這家裡了。
「嚴姐也太危言聳聽了些。」她頂不耐煩這樣的猜忌,她本就是個簡單的心思,徐柏言這些年對她也是一心一意,兩人於這夫妻觀念上出奇的一致,只要少些心思,不要胡亂猜疑的。再說了,徐柏言要是想在外面招惹,也不必等到現在了。
那嚴姐見自己又失策了,著急道:「是我多慮了些,不過先生和太太的事我也是聽說了一些的,有些為太太不值而已。」
韻清一向不得出門去,不想坊間還會流傳出流言蜚語來,她倒想聽聽外人怎麼說道自己:「都聽說了些什麼?」
那嚴姐一副討好的嘴臉:「太太別不愛聽,要說,您也是明媒正娶的,雖說丟了些時日,到底是原配不是,先生倒是有良心,可是架不住他父母那頭相逼不是。幸好他常年在外頭,若是在這裡,那還不天天的兩頭受氣?」
韻清有些觸動,可不是嗎,徐柏言萬沒有不認父母的道理。想想這流言也真是厲害,連她丟了在外頭這事也都知曉,這些傳言跟事實並不偏離,也不知道是誰散出去的。
那嚴姐繼續說:「這兩老也真是的,不過要怪還是怪那個葉瓊,你說她長那麼漂亮,又有這麼硬的後台,什麼樣的不能找,偏要找上我們家先生,真是孽緣哪。」
韻清本就對那嚴小姐好奇得不得了,被這嚴姐提起,更是想曉得究竟:「你見過那小姐嗎?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嚴姐說起那葉瓊來頗有幾分神氣:「她那樣漂亮,走在大街上,大家都要圍觀的。說起來她也真是又新潮又漂亮,比那些招貼畫上的還洋氣幾分。只是我們這樣的出身,哪能跟她攀上話,都是聽別人說的。」
那嚴姐見好就收,卻惹得韻清心裡頗不是滋味,聽她說起那個葉瓊,比上海灘的明星還美麗,自己心下生出些悲涼。怎麼個個要跟她陸韻清爭,而且個個都比她漂亮,比她背景深厚,他徐柏言怎麼就那樣招女人喜歡了。這回,她非要曉得這個對手是個什麼樣的貨色:「嚴姐,我想拜託你,幫我打聽聽那葉瓊的消息唄?」
「這個……太太,要是被老闆娘知道了可不得了?」嚴姐言詞閃爍,表現得惴惴不安。
她正有求於她,少不得給她吃些定心丸:「你放心,我不跟她說的,你打聽了消息來我自會謝你。」
那嚴姐一聽有好處,立刀興沖沖地答應:「哎,好勒。」
這家裡進進出出統共那麼幾個人來,李氏並著菊花並不經常回來,聽說李氏經營有方,生意火爆,正打算盤了旁邊的店面來擴大,能經常進出的也就只有嚴姐了。不過陸清家裡還有一位訪客是能自由出入的,那便是江軒智。
江軒智有些軸勁,按說,徐柏言和陸韻清兩個已經不再追究那個案子了,他本也可以不了了之,但他偏偏私下追查,還隔三岔五地跑來她家裡看望。這讓韻清有些不解,也讓旁人嚼起了舌頭。那嚴姐就幾次三番提醒過韻清,說是那江軒智對她別有企圖。
那次江軒智又來看望,聊了些家常問些起居,便起身告辭,他這作派很是君子,並無越距,只是韻清聽了那嚴姐閑話,也覺得他有事無事在前來,定是別有用意,因此,她送他出門時,唯唯諾諾地提醒道:「江警長,若是沒有其他事,以後不用忙著過來看我。」
江軒智定定地看著她,不明所以。
她趕緊跟他解釋:「我是說,你們當警察的每日應該都很忙,我這裡已經安全了,就不勞您掛心了。」
江軒智算了聽出來了,她這是下逐客令:「可是上次那件事,我總覺得對方還會有下一步行動。」
韻清笑笑,款款地說道:「我若有事,肯定會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江警長的,你看,這家裡只有我一個女人家,您來得勤了,會有流言的。」
江軒智滿臉尷尬:「是我考慮不周了,下次過來我會帶個女同事的。」說完,也不等韻清反應,轉身便走了。
韻清也是無可奈何,想想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只是要跟柏言解釋清楚,不能讓他誤會了去。
那嚴姐時常拿些無關痛癢的消息來搪塞韻清,無非是那位葉小姐如何出風頭,如何漂亮,又跟哪些達官貴人一起出現等等,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起先韻清應付他一些錢物,只是漸漸的,她的胃口大了起來,堂而皇之地問韻清要錢。韻清也是怪自己識人不清,漸漸地的有些厭惡她起來。只是她一向軟弱的人,卻厚不下臉皮打發她,只能推說身邊沒什麼錢財。
那嚴姐看她不肯出錢,厚著臉皮要韻清去問李氏討錢,這下確實觸了韻清底線,當即發作起來:「嚴姐,這等不要臉皮的事我一向做不來,你若是嫌我沒錢,大可以不必再來我這裡做事,儘管去攀那高枝。」
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那嚴姐自認為自己曉得了些韻清的私事,便要挾起來:「太太,你托我的事,我若是告訴先生,想你臉上也是沒有光彩的。」她當然首選徐柏言,因為她瞧著陸韻清好像也只有徐柏言一個可以降她。
韻清哪裡肯受人威脅的:「你儘管去告訴,我本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
這條道走不通,嚴姐還有後手:「太太,那江警長,三天兩頭往你這裡跑,我若出去一說,只怕名聲不好。」
提到姓江的,她就更不怕了,她也不想想,江軒智這個警長會容她胡說八道:「我跟江警長清清白白的,你儘管去外頭說,想來江警長若不考慮我這邊,也該為自己清白著想。」
那嚴姐見兩頭都說不動了,便剁了剁腳,韻清別過臉去不看她,省得心煩,本以為她識相的馬上會走了人的,不想她還是在自己背後立了好一會兒才走。
見她走得遠了,韻清才嘆得一口氣,總算送走了這瘟神,想想應該給李氏報個信,讓她小心此人才好。
正想去打電話,卻見江軒智進來了,他自那次后,後頭果總跟著個女警才來她家裡,今日那女警手上捧了條小狗,白白的,模樣可愛的要死。
江軒智示意那女警將狗交與韻清:「這狗是我表妹養的,因她要出國留學,便委託了我來照顧,我哪有時間,我想徐太太能否幫忙照看。」
韻清見那狗兒實在可愛不過,接來手裡便要捨不得放下來了,哪有不答應的:「本來一個人也寂寞,給我做個伴倒也好。」
她請兩人坐下,立起來要去倒茶,江軒智趕緊阻止:「不用那麼麻煩,這壺裡有茶不?」
「有倒是有,不過有些涼了,哪有用涼茶待客的道理?」
「不用那樣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