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妥協
路上,韻清有心取笑他:「你現在倒會說謊,那個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連我都要信以為真了。」
「那你當真就是了。」他仍是一副隨性的樣子。
她看他好說話,又追問:「柏言,你父母是不是還不知道事情原委?」
他看著窗外,心頭有些難受,不能為她洗清這身髒水,只能稍加安慰:「是的,我跟阿四有言在先,小六雖然有錯在先,可林家和徐家不光生意上有往來,還有些其他牽扯,林叔叔是不會讓女兒當眾認錯的,不光他丟不起那個人,還會連累他的其他兒女掉價。而我父親,卻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少不得要跟林家結怨,所雙只能委曲了你。」
她覺得自己有些理解他,可她卻理解不了他的無奈:「真沒想到,這後面還這麼複雜。」
柏言突然提醒她:「對了,以後碰到阿四,你最好少跟他接觸。」
「為什麼?」韻清不解。
他說出了自己的懷疑:「我費了許多力氣尋你不到,他卻輕而易舉找到你,還能把你從我眼皮底下藏起來,可見他背後有股勢力支持他,而那股勢力並非他父親能比的。」
韻清終究單純,沒經過什麼事,她感激林四都來不及,怎麼會懷疑:「你怎麼看出來?」
柏言分析:「那兩個看守,都不是普通之輩,還有照顧你那老婦,也不是個普通人。」
這倒起了她的好奇心:「那會是誰?」
柏言皺眉:「我現在也沒看清楚,關你那房子我查過,並不是林家產業,真不知道阿四要幹什麼?」他猜不透林少清的意圖,他將這些力量暴露給自己,不怕自己起疑嗎?還是他有別的企圖。但徐柏言一向以軍人自居,對政治並關心,他只在乎排兵布局,對於各方勢力互相傾軋,卻是極看不慣的,阿四陷進去,他言盡於此,只望他好自為之。
兩人回到南京,許伯夫婦很驚訝,這才初四,年假還沒過,只怕是有急事,又不敢過問,只是小心伺候。
柏言小心翼翼地陪著她,總在她兩三步開外候著,她一有什麼吩咐立馬照辦。兩人關係緩和許多,話也多了許多。如今都是韻清睡床,柏言睡沙發。兩人晚上睡不著還會聊天,聊小時候的事,日子倒也過得飛快。
韻清沒再問柏言兩人分手的事,她只是嘴上不說,心下會經常想起,又有點捨不得這小樓,總會看著某處發獃。
柏言卻以為她是為了上次事件心有疙瘩,於是越發依著她。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對她說:「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們早晚要分的。」
他卻無言以對,一個人在書房呆了好久,想得出神,想他娶了這小妻子以來的點點滴滴,原以為應付了父母,又替柏華解決了麻煩。現在想來,這屋裡若是沒有她,自己還真有些不習慣。是了人處久了自然會有些捨不得。可秦媽從小帶自己長大,還不是說不讓她來就不讓她來,莫不是自己對她有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了,只是同情她罷了,同情她被岳母逼婚,同情她被好友出賣。可天下比她可憐的多了去了,自己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真喜歡上了這小妻子?
至晚,他小心翼翼看她臉色,他徐柏言也有今天,居然要看人臉色。她並不理他,一個翻著書,看得入神,他有種被冷落的感覺,過去坐在她床邊:「看什麼呢?」
她合了書,放在一邊,冷冷地說:「我要睡了。」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賠著笑臉跟她說:「睡什麼睡,陪我說說話。」
韻清心中惆悵:「徐大少爺,你這幾天說的話比你過去小半年說的還多。」她有點不敢接受這種待遇,生怕中了他溫柔的陷井。
他不解:「你作什麼,我這不是陪你嗎?」
她再一次強調:「我不用你陪,我要睡了。」
見她如此堅決,他想還是見好就收:「想想明日想去哪裡?現在正是年節,外面熱鬧得很,反正我也閑著,陪你到處走走可好?」
「你拿主意吧,我聽你的。」
柏言心下高興,卻不多說,心裡盤算著怎麼讓她開心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柏言陪她到處走,給她講這坐城市的歷史,逛廟會,游秦淮河,其實,柏言雖在這城市住了幾年了,終究不像阿奇他們那般熟悉到無孔不入,他又不善言辭,只是在她身邊陪著,看她喜歡什麼了,就買了,看她對什麼好奇,便陪她去。見她笑了,心下也就舒展了。自來也是第一次,徐柏言會覺得,自己的喜怒哀樂,居然取決於眼前的小女子。
只是有件事,讓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韻清讓許伯在書房裡加了個床,她還給他鋪了他平時喜歡的被褥。他不明所以,看向她。
她卻說:「秦媽不跟著,你我也不用裝得那樣辛苦。那沙發終究睡得不舒服,以後你儘管在書房住著,我們兩個互不相擾。」
他有些惱火:「陸韻清,這可是我家,你把我趕出我的卧室?」
她甩出第二套方案:「那你睡卧室,我睡書房。」
不好,一點都不好。只是該找什麼理由呢?枉他是個參謀,居然想不出對策來,真是笨死了。
「還是我睡書房吧!」這話一出口他就後悔得要死,但是卻收不回。他現在特別想念阿奇,阿奇要是在,肯定有辦法,但自己也不好意思跟阿奇開口啊!算了,等阿奇回來再說。
兩人在南京過得逍遙自在,卻不知徐家兩老已經殺上門來。
徐老爺氣氣勢洶洶地立在大廳里,徐太太立在身後,大氣不敢出。許媽去跟柏言通報。柏言將韻清關在房裡,才下得樓了就被徐老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只見他舉著拐杖,直直地指向他最心愛的兒子,痛心地大罵:「你們這些個孽子,一個個當我死了不成,為個女人,弄得家宅不寧,兄弟反目。柏言,你要還認我這個父親,趕緊離了那個女人。」
柏言聽到父親只顧指責韻清,卻不提柏華一句不是,便猜想,柏華多少透露了些實情給家中知道,只是他怎能叫韻清一人承擔後果:「父親,這件事情你只當從沒發生過,柏華已經知曉事情原委,相信你也猜到一二。」
徐老爺果然知道原委:「那又怎樣,到底留了這個女人在家裡,我們家就不得安寧,兄弟倆爭一女,傳出去,叫我徐家顏面何存。」他最顧念的終究是徐家的聲望。
柏言知道自己不能兩全其美,但他也是早有打算:「我和韻清以後長住南京,柏華還年輕,現在想不通最正常不過,過幾年成熟了,自然會淡忘。」
徐老爺痛心地看著:兒子「這麼說,你是捨不得這個女人了?」
柏言一臉正氣:「她是我妻子,我既娶了她,自會對她負責到底。」
徐老爺氣得連退兩步,幾欲暈倒:「好啊,為了個女人,你連父親也要頂撞。」
柏言過去攙他,卻被推開,只是他一向正直,還是要為韻清說話「父親,韻清她,也是無辜。」
徐老爺心痛之情溢於言表:「這個女人有什麼好,讓你們兄弟這樣為她說話。」
柏言再一次堅定表達自己立場:「父親,我……我和韻清很是和睦,不想分開。」
徐老爺不禁冷笑:「哼哼,這麼多年,我只當你真是一心報效國家,不思兒女情長,不想,也是繞不過一個情字。」他知道這個兒子認定的事不會再回頭,自己終不能和兒子成了仇敵,「罷了,你們在南京,我只當看不見,你也別在帶她回來礙我的眼。」
柏言思及柏華:「父親,柏華他……還好嗎?」
說到這個小兒子,他更是痛心,眼前這個終是沒有廢了正務,家裡那個,學業尚未完成,還為逃避責任能躲出去小半年,想到此,他就怒火中燒:「他整日喝酒,如同廢人一個,你們一個個翅膀都硬了,都作不得你們的主了。」
柏言只是沉默,自己這些年一直在外,跟這個弟弟一向不很親厚,也少有管束,對於自己不能掌控的事,他一向不作判斷,當然韻清除外。
徐父對這個兒子,自來就有少有管束,柏言也一向沉穩有主見,現在看他態度堅決,知道事情沒有轉圜餘地,只是氣餒地回去上海了。
徐夫人留在後頭,過來跟柏言說話:「那日是我衝動了,打了她,你且跟她說不要記我的仇才好,你父親正在氣頭上,等過陣子自然就好了,你們還要多回來看他。還有,柏華他……你要體諒他才好,他這樣子,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你父親發了話不許管他,你們兄弟,總要回去勸勸他才好。」
這個姨母一向偏心弟弟他是知道的,但他有些疑惑:「柏華上次離家也不見姨母這樣著急?」
徐太太見他拆穿自己,知道瞞他不住:「哎,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前次,我是知道柏華在哪的,都是我存了私心,由著他,不想他卻這樣任性。」
柏言心下瞭然,冷笑:「原來姨母才是我和韻清的媒人。」
徐太太一向忌憚柏言,現在自己算計他被他知曉,不知道他會怎麼對付自己,準備了一肚皮的說詞也不敢再吐半個字,只好假裝哭哭啼啼地走了。
柏言並不留他們,吩咐跟來的管家照顧好他們便回去找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