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肅宮闈(四)

  「早就說宮裡沒有一人做事一人當的說法,前朝後宮從來都是密切相關,你也說那是你師父,你若穩固他便穩固,你若不好他自然也不會好,你如今被流言蜚語所傷,他又怎能不被牽連。」芳芷狠狠心似的說道,「實話告訴你,我聽說容大人被革職就是因為諫院有人上奏說容大人行為失德,違背綱常,不宜再身居要職。」


  「我師父父何曾行為失德,就算有也是我失德罷了,違背綱常也是我違背,怎麼就算在了他身上。」


  「姑奶奶,你愈發瘋魔,你還是姑娘呢,失德這樣的事也是可以枉擔的么?」


  「我沒有枉擔,一直都是我貪戀我師父父的美色,這和我師父父並沒有關係,我要去和太后奶奶說清楚。」桃子跳起來就要跑卻又被芳芷攔下,「說什麼,你說得清楚嗎?不過是幾個字便引起這麼大風波,如今你竟要去太后那裡承認你對你師父父的情意,那便是板上釘釘了,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這是越攪和越亂!」芳芷也是急瘋了,說完才反應過來,訥訥地說,「奴婢並不是說郡主是蒼蠅,奴婢的意思是……」


  桃子掙開手,嘆口氣坐到桌子上:「你說的對,我就是太魯莽了。我這麼沒用,師父父幹嘛要讓我到宮裡來呢?」


  「郡主別難過了,想必也不是容大人想讓你來的。」


  桃子凄涼地看芳芷一眼,無話可說。她知道,在這幫假正經的人眼裡,自己覬覦師父是多麼不堪的事,別說是他們,就算是她自己也曾經猶豫過,她曾經很多次偷偷在心裡想,如果師父父不是師父父就好了。


  「芳芷,你說,如果是你,現在還能怎麼辦呢?」


  「奴婢不知道。」


  「影殺府是我師父父的心血,也是我的家,怎麼能平白無故落到別人手裡呢。」


  「可這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這麼做是錯的。」桃子說,「如果我不和師父父好,陛下是不是就會把影殺府還給他?」


  「奴婢不知道。」


  「芳芷,宮裡的人是不是很看重女子的名節?」


  芳芷愣了愣:「那是當然,何止宮裡頭,有頭有臉的好人家的姑娘哪個不看重?奴婢老家裡原來有失節的女子,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後來就投井死了。」


  「人人喊打?」


  「那當然,還有失節的婦人,被族長抓去浸豬籠又或者燒死的。」


  桃子眨眨眼:「我像是見過,可是宮裡也有浸豬籠嗎?浸到暢春園的湖裡頭?」


  「那當然不會。」


  「那就好。」


  「可是宮裡要讓一個人死就更容易,倘若是平常宮女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便被拉出去活活打死。」


  「那公主郡主們呢?」桃子問。


  「那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不過……」芳芷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從前似乎也聽說過,是前朝的事了,據說是一個公主愛上了一個侍衛,被人發現了。」


  「怎麼樣呢?」


  「那侍衛被當場處死了,公主么,說是病死了,不過奴婢猜測那病恐怕也是不得不病,只是聲稱病死罷了。」


  「哦。」


  「郡主怎麼問這個?」


  「方才不是說起失德么,我好奇問一問。」桃子說。


  芳芷將信將疑,叮囑她:「你可別做傻事,宮中女子失德可不是鬧著玩的,況且恕奴婢直言,郡主終究不是嫡親的郡主,千萬不要冒險。」


  「我知道。」可是她真的很擔心師父父,她想去看看師父父,但是卻出不去,而眼下師父父想來恐怕也難。


  「小何給郡主請安。」


  桃子一愣問:「你怎麼來了?」


  「開給郡主送砂糖餅。」小何放下砂糖餅看桃子無精打采,問道,「郡主有心事?」


  桃子搖搖頭:「也沒什麼,就是……想見見我師父父。」


  小何笑了笑,無計可施,索性換個話題說道:「對了,郡主不是一直想見那位嬤嬤,小何把她帶來了,郡主要見嗎?」


  「她來了嗎?」桃子眨眨眼,「那就見一見吧。」


  嬤嬤進來福身請安。


  桃子裝模作樣地受了,又裝模作樣地說:「嬤嬤請起,嬤嬤怎麼稱呼。」


  「老奴姓紀。」


  「紀嬤嬤,你做的砂糖餅很好吃。」


  「郡主喜歡就好。」紀嬤嬤說,「郡主……叫什麼名字?」


  小何斥一聲:「紀嬤嬤,你說什麼呢?這不和規矩。」


  「哦,老奴就是問問。」紀嬤嬤神色慌張地說,「就是好奇。」


  「不要緊,我叫桃子。」


  「那姓什麼呢?」


  小何又說:「紀嬤嬤,越來越不合規矩了。」


  桃子卻不太在意說道:「不知道,我從小沒有爹娘,不知道姓什麼。」


  「怎麼會沒有爹娘呢?」


  桃子再也不能不留意了,她看看紀嬤嬤,越看越覺得奇怪,可是她確定自己真的不認識這位嬤嬤。


  「老奴方才聽到郡主說想見師父?」


  「是,就是想想。」桃子看看紀嬤嬤,又看看小何,說,「小何你出去吧,我也和嬤嬤聊一聊。」


  小何「諾」一聲出去了。


  紀嬤嬤說道:「郡主若想出宮其實也不難。」


  「有辦法嗎?」


  「老奴聽說,從前青青公主常打扮成小太監溜出去。」


  「小太監?」


  「是。」紀嬤嬤說,「老奴聽說,臘月十六皇上和太後會去清明山靈福寺祈福,郡主正好可以趁機出去。」


  「臘月十六?」桃子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嬤嬤提醒,我再想一想吧。」


  紀嬤嬤退下了,芳芷問道:「郡主如何打算?」


  桃子搖搖頭,心裡沒有計較。


  「依奴婢看,那紀嬤嬤來路不明,郡主再不能莽撞了。」


  「我知道,我知道。如今我與師父父這般情形,無論如何也不能見了。」


  「郡主知道就好。」


  臘月十六,桃子扣下了小何,任憑小何怎麼求饒,也沒有逃脫桃子的魔爪。


  此時,芳芷和桃子混在小太監堆里,芳芷還是擔心,小聲抱怨道:「郡主不是說不會冒險嗎?」


  「我只是說不去見師父父,可是我不能不見太后奶奶啊,不見她怎麼解釋清楚,我聽說京城裡我和師父父的戲都出來了,這還了得。」


  「可是……」


  「你別說話。」桃子翻個白眼,「跟我來。」桃子悄悄地拐到一個角落裡。


  「咱們不跟他們出去嗎?」芳芷問。


  「你傻呀!」桃子說,「你也知道那嬤嬤的話不能全信,怎麼能全照著她說的做?」


  「那我們……」芳芷剛想問我們現在怎麼辦,就看到了她們的答案,「要鑽狗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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