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暖玉修行（二）
桃子剛到影殺府的時候，覺得影殺府的花園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最好的花園；後來見了太師府的花園，才知道原來有更好的花園；可是跟眼前這個花園比，也不過如此。這花園雖然不如太師府的大，但是花、草、樹卻彷彿個個都拿捏著姿勢，用嬌娘的話說，這應該就是「精緻」。
嬌娘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說：「這都不算什麼，暖玉閣是女人的天下，雖然世間男女對這裡諸多非議，可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認這裡的女人是最精緻、最周到的女人。」
這時幾個過路的女子看到她們微微一俯身問：「嬌娘好。」
桃子偷偷問蘇妞妞：「這位嬌娘是這裡的鴇母？」
「當然不是，你想什麼呢。」蘇妞妞說。
「那就好，我就怕一不小心給人賣了。」
嬌娘聽到她的話，笑里藏了一絲不屑：「你們把暖玉閣當成什麼地方？」
桃子心想，不就是青樓嗎，可她還不至於那麼沒眼色，就沒說話。
她不說話，嬌娘卻要說：「看到剛才那兩個沒有，那才是行禮的規矩。」
桃子眨眨眼，她根本沒留意剛才那兩個女孩子是怎麼行禮的。
嬌娘嘆口氣：「來吧來吧，瞧你們這幅傻樣子，來吧來吧，誰讓我心善，就指點你們一二。」
桃子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經過的這一個下午，她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做，可是她覺得很累，精疲力竭。剛進門恰好遇到容易往外走，桃子想也沒想，兩手交疊端端正正地屈膝行了個禮：「師父父好。」面無表情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桃子又活蹦亂跳地出門了，回來又是一副丟了魂的模樣，「師父父好。」
第三天的時候，容易終於忍不住了：「出什麼事了？」
桃子歪歪頭：「怎麼了？」
「沒什麼，你近日似乎規矩許多。」
「你看出來了？」
容易不禁皺起眉頭：「果然，你又捅了什麼簍子？」
「沒有！」桃子忙擺手。
「當真沒有？」容易將信將疑。
「真的沒有！」
這令桃子很失望，又略有些氣憤，次日一早便找嬌娘理論，並說她教的全都沒有用。
嬌娘卻一點不意外，說：「這是理所當然的，這才剛開始，沒有哪個男人只是看你行禮就心動的，你若有這本事也不必來找我。」
「那……這麼說，是怪我？」
「那是當然的，經過我嬌娘調教出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妖嬌尤物，就你這樣還差得遠呢。」
這是桃子第二次聽到這個詞，問道：「什麼叫妖嬌尤物？」
「這你都不知道，就是妖艷嫵媚，世間少有。」
「噢！」桃子大為驚嘆，「聽上去十分了得，那我也能變成那個妖嬌……什麼物？」
「尤物。」
桃子連連點頭：「那，那咱們繼續吧，今天是頂碗還是咬筷子？」
「都不用了，換點別的。」嬌娘說道，「今日教你個最厲害的本領，這個學好了，任何男人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即便是皇帝老兒來了，也能勾魂奪魄，將他手到擒來。」嬌娘眉梢一挑，五指收成拳，擺出一個勝券在握的手勢。
「今兒帶你去街上轉轉。」嬌娘說。
「去街上幹什麼？」
「打獵。」
桃子眨眨眼，不明白：「打獵不是應該去林子里嗎？」
「去林子里打的是畜生，你要獵的是男人。」
「有什麼區別？」
「有見地，的確沒多少區別。」
桃子叫她誇的一頭霧水，就這樣懵懵懂懂地跟著她出了門。
走到酒館前，嬌娘指著路口一個戴灰帽子的男人對桃子說：「你看到那個人沒有。」
「看到了。」
「看好了。」嬌娘微微一笑撇下桃子走過去。
桃子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是一旁看著，她只是款款地走過去，那灰帽子的男人便像是被勾了魂似的痴痴愣住了，連對面的人說話也聽不見。
不多時嬌娘回來說：「如何？」
「你用了什麼邪術？」
嬌娘嗤地笑出聲道：「哪有什麼邪術，不過是給他留個眼風罷了。」
「拋媚眼？」
「意思差不多，但是不盡相同。」
「有何不同？」
「媚眼是用來拋的，眼風是留的。」
「嗯……」桃子終於還是搖搖頭，說「沒明白。」
「看著。」嬌娘說著，恰好一個書生路過，嬌娘便定定的瞧他，直到他忽然發覺有道目光注視著自己回望過來的時候，嬌娘卻故意把目光挪開裝成和桃子說話的模樣，雖然說著話，可桃子明顯覺得嬌娘根本就沒有看她。突然「砰」一聲，桃子循聲望去，那書生和一個賣菜的撞在了一起，好不狼狽，眼睛卻還向她們的所在望過來。
「哇！哇！」桃子除了哇，什麼也說不出來。
嬌娘低聲笑道：「倘若我再年輕些，他或許會來和我說話。」
「那我呢？」
「你么，」嬌娘上下打量了桃子一會兒說，「過於小了點吧。」
「我不小了！過了年我就十六了！」其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歲數，這歲數一向只是個虛數。
「不是年齡的問題，唉……你吧，只怕是很難成為一個妖嬌尤物。」
「為什麼？」
嬌娘搖搖頭，只說：「很難，很難。」
「那我若成不了精能成仙也不錯。」桃子執拗道。
「這不是成仙還是成精的問題。」嬌娘終究還是屈服了，說道，「你且跟我來吧。」又說，「成仙還是成精就在此一舉了。」
回到暖玉閣，恰好蘇妞妞也在，聽說桃子要成精她便也鬧著要一同成精。嬌娘只好將兩人一同打扮起來，說：「既然如此也好，你二人算成一組，今日和暖玉閣的其他姑娘們一道爭纏頭，若最後你們兩人所得的纏頭比別人多便贏了，」又叮囑道，「只是玩玩罷了，若遇到難纏的人就跑，不過暖玉閣這裡通常也沒幾個人有膽色撒野。」
而今桃子也看出些門道。青樓嘛，她也是聽過的，從前白姑子那種算不上青樓，因為整個院子里只有她一個人經營，但道理是相通的，若得有錢有勢的照料她便少受些閑氣，若沒有她便很受委屈，所以但凡遇到有財勢的主顧都不敢得罪。按說暖玉閣也是青樓，應該也是這樣，但桃子前幾日才看到一個穿金戴銀的員外郎因惹惱了個姑娘，被打出去了，這是她從前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的，她們的膽氣從哪裡來呢？桃子便無從得知了，但總之她知道在這裡是不用怕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