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幽愁暗恨(六)
「來吧,二位,我都不在乎,別矜著了。」說著將書架上的香爐正轉三圈倒轉三圈,那書架竟自己動了,牆上開了個豁口。
容易和喬善言對視一眼,跟著念紅走了進去。
「這是!」容易和喬善言驚呆了,密室里有一張石床,石床上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沒有皮,分明就是扒皮惡鬼的傑作。
念紅嬌美的臉龐在陰暗的密室里,幾分詭異,幾分凄涼。她凄然一笑:「沒想到吧。」
喬善言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衝出去吐了。
容易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念紅拿著手絹掩著口鼻說:「不如我們還是出去說吧。」念紅把密室關上,才說道,「我也是,忍不下去了。」
念紅端起茶杯喝口水,才繼續說道:「裡面的那個,是我一個姐妹,前天夜裡……」念紅哽咽。
「前天夜裡,不是死的是個男人嗎?」容易疑惑道。
「是,死了個男人,但是不止死了一個,另一個是我的姐妹小如。」念紅平復一下心情,繼續說道,「死的那個男人是我姐妹小如的相好,此事也是巧了,那秀才叫李平只來過暖玉閣一次,偏偏就入了小如的眼,兩個人就好了。
可是你們知道的,我們這些人都是身不由己,我還不錯,小如就不一樣。媽媽知道她私底下和李平好怎麼都不許,後來他兩個就攛掇著私奔。小如找到我,讓我幫她,我起先也不想幫她,因為總覺得她跟了那個一窮二白的李平不一定是好事,倒不是我勢力,實在是我們的命……不說也罷。總之,雖然我不支持他這麼辦,但她既然求我,我又不好拒絕。我又想,終歸是她的事,我又能說上什麼話呢。」念紅越說越難過,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好了,這都不是要緊的,這樣,我來問你來說。」容易說道。
念紅含著淚點點頭,說:「我真是,本以為已經好了,可是一提起來我就……」
「我先問你,這屍體你打哪弄來的?」
「我……偷偷搬回來的。小如讓我幫她,我勸不住,只好隨了她的心思,幫她找個靠得住的車夫,可是我等了她們很久都沒來實在等不及了,只好去找他們,不料就出事了。當時我很怕,可是我總不能看著小如的屍體在院子里過夜,就把她帶走了。」
「你這話說得不盡實。」容易面對一個梨花帶雨的美人毫不動搖,眼光犀利地盯著她,「你既然發現她死了,為何不報官又為何獨把她的屍體搬回來。」
念紅咬著手絹,下定決心似的說:「就知道也瞞不住你。說實話吧,我不信那些當官的,當然不包括你。坊間已經死了好幾個人了,我聽說京兆府什麼都查不出來,所以現在攪得人心惶惶的,都說是鬧鬼。什麼鬧鬼,我就不信這些,如果真的鬧鬼,第一個該找算那些沒用的昏官,怎麼只找算老百姓呢?」
「所以你留下她的屍體,就是為了留下線索找能查明真相的人來查?」
「我就是這個意思,我當時沒有把李平的屍體搬回來也是留了個心眼,我知道我沒有本事把那裡清理乾淨,若第二天早上有人發現了痕迹難免找到我這裡,若知道我私藏他們的屍體,豈不是白給我添麻煩,到時候怎麼也說不清。」
「那小如呢,你就不怕有人發現?」
「小如應該不會,她原本打算要逃,還留了書信,現在除了我暖玉閣的姐妹都當她已經逃了,還有的猜就是她殺了李平,卻沒人知道她也死了,且就在我這裡,官府的那幫酒囊飯袋,恨不得少個案子輕省,我估計只要我不說他們一輩子也發現不了。」
容易嘆口氣靠在椅背上說道:「你倒是周全。」
念紅尷尬地笑笑:「你這話不像是誇我。」又嘆息道,「我也是沒辦法了,小如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姐妹,老實說我不捨得她走,可她非走不可,如今……終究是沒走成。若不是我攔著,只怕她早就走了,也不會……落得這般……我或許是怨,或許是恨,也或許是覺得愧對她,反正我絕不能看著她死不瞑目!」
容易難得從這位美人臉上,看出一絲決絕,並覺得她這般模樣比平時那弱柳扶風、故作風情的模樣耐看多了。
「可是你總是把她的屍體放在這裡也不合適。」
這時候,喬善言黑著眼圈說道:「正是,想想這裡有個屍體,怎麼能睡得著覺。」
念紅嘆口氣:「還睡什麼覺,從前日出了這事,我就沒怎麼睡過。」
「你信得過或許信不過,至少京兆府那裡有停屍房,暫且放在那裡吧。」容易說。
「不行!我不放心。」
「為何?」
念紅猶豫一番說:「我聽到一些話,我聽說那個京兆府的仵作有些奇怪。」
「這又從何說起?」
「反正我也沒證據,都是聽說的。」念紅說,「你們也知道,那些個男人們一喝了酒什麼都說的,這都是他們說的。」
容易和喬善言對視一眼,有些尷尬,念紅忙說:「我不是說你們,我說的是那些男人,咳……這不是重點,我就是聽他們說,停屍房的屍體經常會無緣無故的丟失,萬一小如的屍體交給他,也不翼而飛了呢?而且……前天晚上,我也拿不準,但我總覺得像是看見他了,就在路口小酒館那裡,大半夜的他不睡覺在那裡幹什麼?」
「有這種事?」
「我拿不準,或許是或許不是,當時太匆忙一閃就過去了。」念紅說。
「不管怎麼樣,屍體放在這裡不妥當。這樣,我讓老吳過來,他辦事妥當讓他從後門偷偷得運出去,暫且放到我那裡。」
「如此最好,我一個女人家,也沒有什麼指望得住的人,還好有你們。」
「念紅姑娘你過謙了,你能做出這事已經是個女中豪傑了。」喬善言說道。
從暖玉閣出來,容易忽而若有所思地問喬善言:「你們諫院的情報,不會都是打這裡來的吧?」
「這怎麼可能呢,當然了,有一部分是,你也看到了念紅姑娘真是個性情中人,堪稱當世紅拂。」喬善言贊道。
容易點點頭表示認可,他也覺得從前似乎輕看了這位紅娘子,他隱隱有種預感,總覺得這些念紅姑娘有些不簡單。